戴嘉辰站着,扫了眼全桌人,其实人的表情不难猜,特别是即时反应,有的认同点头,有的不敢苟同,有的察言观色,有的纯粹看戏。
众人屏声等他发言表态,戴嘉辰顿了顿,淡淡一笑:“我不配,就是做些分内事,西坛的担子这么大,我挑不起来。本来只是想报答一下贺院长生前对我的提携,您这么一说,倒显得我有点居心叵测了,我没有。我和贺宁西是同期,他特别有能力,我清楚。”
全桌都舒一口气。
戴嘉辰喝了不少,吃完饭遣人送大家回家,自己上车,司机在前,正预发车,刘博东着急忙慌上来了:“戴医生,我搭您一个便车,行吗?”
戴嘉辰点点头。
刘博东上来就是对他一番溜须吹捧,戴嘉辰听着左耳进右耳出,始终没发声,刘博东吹了半天没有回应,心里发虚了,看戴嘉辰头靠椅背,眼睛似睁非睁,不确定他是否清醒,自己的酒劲莫名上来,突然大胆地说:“戴医生,现在贺院长没了,医院就没了主心骨,您有经验又年轻,股份也不少,您顶上?”
戴嘉辰睁开眼,偏头望着他。
那对漆黑的眼睛无丝毫波动,显得深不可测,刘博东又大着胆子说:“贺院长这个位置总得被人填上,股东会迟早要投票表决,也得听听各方面意见,你觉得呢,戴院长?”
戴嘉辰终于有反应了,勾起一边嘴角,要笑不笑,冲他道:“别胡说八道。”
刘博东望着他那神情,不知道是不是和他交道打得时间不够长,总觉得这小子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难以琢磨,但谁不想有权力呢,何况竞争对手当院长名不副实,是强扶的阿斗。
他觉得他懂了,嘿嘿直笑。这个队不会站错,贺宁西没有戴嘉辰的手腕,上去了也迟早会被他搞下来,戴嘉辰出身贫寒,有危机意识,有狼子野心。
眼看到地方,刘博东该下车了,临走前想起来:“噢,戴医生,明天卖器材的那个老王还请咱们去打高尔夫呢,您可一定要去。”
戴嘉辰挥挥手:“再说吧,天气不知道怎么样。”
第二天,他到真去了,昨天下雨,今天晴空万里,王经理还带三个美女,对戴嘉辰刘博东前呼后拥。
王经理笑道:“我最喜欢打高尔夫了,我让我儿子也打,他现在还上小学呢。”
戴嘉辰:“我没觉得特别有意思。”
王经理还是笑:“咳!那是您没多跟我出来玩,还是很有意思的,打久了会上瘾。我为什么让我儿子也打,就是培养他这种打高尔夫的习惯,以后他为了打这高尔夫啊,也得认真赚钱。”
戴嘉辰冷着脸笑,对王经理无须给面子:“就是个’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简单道理,王经理非要用高尔夫球话语委婉讲一遍,也挺有意思的。”
王经理自认很会公关打交道,对他这性格实在招架不住,强压白眼,尴尬陪笑。
后来戴嘉辰有电话,走远接电话去了,王经理抓过和小妹贴身打球的刘博东:“你们这戴医生啊,太难应付了!”
刘博东笑道:“昨天刚办完贺院长的葬礼,人家全程操持。”
他望着戴嘉辰远去的背影,对王经理道:“你踩到他痛处了,他啊,算是个城里的凤凰男,现在有点小权飞黄腾达了,正忘记自己是谁,欲攀登权力的高峰呢,你跟他提什么由俭入奢,有奢入俭,这话他不爱听。”
王经理道:“那他爱听什么?”
刘博东眼珠一转:“他爱听的话他现在还不配听,以后他若真天天听,他总有天会后悔的,不是自己的,不能强要。”
贺云阳平时高高在上,不能深入民间,去世的悲痛之情在医院就像是浮在表面的一层雾,吹吹就散了,不过半个月,大家热火朝天讨论的是戴嘉辰和贺宁西谁会上位当院长的问题。
“我投戴医生,戴医生现在管的事情那么多,小少年那边书还没念清楚呢,也没有人脉。”
“人脉顶个屁用啊,股东高层大都是咱老贺院长的人,这时候还不清楚该扶谁嘛?”
“那你觉得小少爷能上位啊?”
“不知道,小少爷上位,呵,咱们这医院估计开不下去了。我听说……彭主任早!”
迎面而来的中年男人狠瞪两个小护士一眼,她们跑开了,彭主任心情谈不上佳与不佳,比较复杂,到办公室一看,该就位的不是都就位了,戴嘉辰和贺宁西都不在,开股东会去了,彭主任无比后悔,说是进了两个人,实际是供了两尊佛,动都动不了,他撂下两本文件:“都来,简单开个会。”
天气今天又不好,这春夏交替之日,就是这么复杂多变,刚才晴空万里,这会儿又阴云密布,仿佛要下暴雨。
几位医生交头接耳,彭主任心浮气躁:“你们有什么好聊的?啊?”
女医生被点到,挺尴尬,嘴一歪,指着外面窗户:“彭主任,要变天了。”
彭主任的怒火突然就直冲脑门,来得毫无征兆和理由,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背过身去,久久无法平息。当初来西坛是敬佩贺云阳,他有心挖,自己有心跳才来的,现在西坛没有贺云阳,谁也无法代替,西坛不稳当了,他心里感慨万千。
与此同时,股东会正如期召开,目前由两个副院长和戴嘉辰分别代理贺云阳的一些事务,开会主要是两个任务,厘清事务分配,确定院长候选人和推选院长时间。
戴嘉辰在会上侃侃而谈,贺宁西盯着他,翻动会议材料,脑子却分出一块儿,想到听来的消息,贺云阳的手术是戴嘉辰做的,本来一切顺利,却在最后出现不该出现的小问题,戴嘉辰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断了气。
戴嘉辰说完,底下众人纷纷点头,贺宁西却突然敲敲桌面:“我有问题,我觉得这块的工作量不算小,不可能你一个人做,起码你得把一部分移交给我,我来做。”
有人道:“小贺,你不是还要念书嘛。”
贺宁西偏过脸:“我可以休学,甚至我要想,我都可以不念了。”他微微转头,直视戴嘉辰:“说来说去,我也是西坛最大的股东,叫我把这些重要的工作全部交给一个给我父亲做手术却失败了的人,我还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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