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故顿了两秒,“谢征,我记得你以前做过菠萝饭,今晚你如果还要来我家的话。”
“我做。”不等程故说完,谢征就道:“家里还有剩下的菠萝吗?”
“我买得多,还剩三个。”
“行,你放着,我来做。”
挂断电话,谢征看一眼时间,离下班还有一会儿,但他不介意为程故早退。
但刚回到办公室,手机又响了,那位受托调查程故的军方内部人士道:“我传了一份加密资料在你邮箱。关于程故,我能接触的信息就只有这些了。”
16
晚霞的柔光从身后的落地窗洒进来,一束光落在笔记本桌面,刚好盈在程故向上扬起的唇角。合照被斜阳分割,面无表情的谢征在阴影中,而程故在霞光里,笑得那么好看,无忧无愁,好像生来就会发光一样。
谢征撑着眉骨,手挡住了酸胀泛红的双眼。余辉之下的办公室里非常安静,将手机的震响衬托得格外突兀。谢征抹了把脸,看清来电提示上的“程故”二字时,眉间的痛楚更加深邃。
他没有立即接起,清了清嗓子,轻点“接通”之前,右手甚至摸了摸喉结。
不是程故,是程木瓜。
小男孩喜气的声音传来:“叔叔,爸爸说你要来给我做菠萝饭,真的吗?”
谢征温声笑:“对。瓜瓜放学了?”
“嗯!刚刚放学,爸爸来接我回家。”
“路上注意安全,我很快就到,肚子饿了先吃点零食垫一垫。”
“程帅帅不准我吃。”程木瓜声音突然变小:“他说我是小孩,不能总是吃零食,连可乐也只准我喝半杯。”
谢征想象着父子俩对着一堆零食较劲的情形,心中既甜又酸。
“程帅帅背着我偷吃。”程木瓜继续小声说:“有次我半夜上厕所,看到他在书房吃我的软曲奇。”
谢征想笑,却笑不出来,正想安抚几句,电话那边就传来程木瓜的叫声:“程帅帅,你把手机还给我,我和你男朋友聊天呢!”
程故吼:“别闹!要过马路了,站好!”
吼完语气一变,解释道:“我给瓜瓜说你要来做菠萝饭,他非要给你打电话。我们现在回去,你大概什么时候到?”
谢征抬手一看时间,“刚才有点事耽误了,给我一个小时,可以吗?”
“你……”程故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声音被路上的嘈杂声冲淡:“你不要这么客气。”
谢征只觉心脏被轻轻抓住,顿了一秒道:“好,等我。”
车在仲春的晚风中疾驰,城市的光影在谢征的眼中掠过,像一卷长长胶片。
胶片暗淡,呈现给世人的却是五光十色。
一如程故的人生。
加密资料的内容并不多,但每一段,甚至每一个字,都让谢征胸口发紧。
当年说起将来,程故乐呵呵地说:“我爹妈比你爹妈有钱,他们不需要我养老。”
谢征没有想到,程故的“爹妈有钱,不需养老”一说,和他自己的“炼钢厂职工之子”一说如出一辙,都是瞎编的。
程故的确不用给父母养老,因为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他。
因为他是个“异类”。
秦先生的判断没错,程故并非双性人,而是天生性激素异常。31年前,程故出生在一个中产家庭,医生告诉他的父母,他患有一种目前全世界只发现19例的罕见激素病,身体虽然暂时没有异状,但随着年龄增长,性激素可能脱离控制,进入青春期之后,有一定几率出现女性性征,如果与男性发生性行为,怀孕的几率不低。
程家父母如遭雷击,将尚在襁褓中的程故视为怪物。程母疯狂哭闹,不给程故喂奶,甚至想将程故扔在医院,一走了之。
医生无奈,建议二人尽为人父母之责,却又以“朋友”的立场,站在“人情”的角度建议再生一个孩子。
“你们有能力生,也有能力养,老大不健全,老二总没问题吧。”
程父程母将程故带回家,不愿亲自带,请了个保姆照料。程故没有喝过母乳,很长一段时间里连名字都没有,后来不得不起名,程家祖父才想到一个字——故。
看上去无功无过的名字,藏着所有亲人最恶毒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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