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味着什么,除非他解决了顾容,不然今上不会让他回京。而且,萧钦之死是否自杀还很难确定,未免不是今上有意为之。这也是今上的警告,如若再不照办,下一个自杀的人就不知会是萧氏族里的哪一位了。
他艰难地领了旨,那送来诏令的公人对他道:“宣威将军,今时不同往日,老奴劝你想开些好。你一人在这边,可萧家百口人都在京中啊!”
萧啟懵懵懂懂地点了个头,道了声谢,就送着那公人出了营帐。张掾不知今上的用意,特地把那公人带至自己的营帐,一边上了茶果点心招待,一边试探地问道:“不知今上这次到底是何用意?”
那公人笑了笑,喝了会儿茶,才道:“圣意可不是我们能够揣度的,老奴只知道,萧家怕是……哈哈,老奴点到为止。”
张掾听后也明白了今上的意图,今上大概是想要借着萧家来牵制萧敬。张掾根本不知道顾容的身世,也不知道顾容与萧敬之间的联手,更不知道眼前这个叫顾春朝的巨贾就是当年京中街头巷尾都在谈议的顾容。因而在这一点上,他难免出现了认知上的偏差,也低估了这件事在萧啟心中的影响。
张掾送走了公人,却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以为今上已到了穷途末路,如果真要为后路着想,就应该好好对待萧家人。可是他哪里想过,今上如今就是想要拉个垫背的。萧敬到底姓张,他还能忍。可是顾容是前朝人,那是绝对留不得的。
张掾信步走到萧啟的营帐前,接着掀开帐帘走了进去,对萧啟道:“你如今作何打算?”
萧啟疲累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今上逼得紧,我真是两面为难。”
张掾不知到底是何旨意能令他为难至此,便问道:“那诏令上到底写了什么?今上的用意你可明白?”
萧啟抬眼看了张掾一下,不知道是否要把顾容之事说与他知。毕竟,这种事情多一人知晓就多一分危险,他实在不敢再拿顾容来冒险了。结果想来想去,他还是没有把顾容之事说出来,只道:“今上大概是见萧敬进兵神速,故而才出此下策,希望能够牵制他。”
这话说出来萧啟自己都不信,今上想要牵制的人根本就不是萧敬。如果不出他所料,今上对于萧敬根本没有绝对的敌意,甚至还很欣赏。如果不是萧敬的身世败露,今上肯定会对他委以重任,悉心教导。早先战事胜负未定之时或许还有杀之而后快的冲动,如今战局已定,今上心里早已起了变化。再说了,萧敬到底还是张家人。
张掾也不知道所谓下策到底是什么,只觉得萧啟不欲让他知晓,便只是聊了几句军中之事就离开了。他最近的时间紧得很,一面要想办法在太子面前战败得不露痕迹,一边还要想办法讨好秦遥夜,能够抽出空来关心一下萧啟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张掾一走,萧啟就去了顾容的营帐。因为前些时日的事情,顾容自己搬了出去,不愿意与他同居一帐之内了。他进去以后二话没说,直接把人按到了床上。
顾容被萧啟的动作惊得一时忘了反抗,居然就那么由着他继续了。萧啟的脸上带着冷意,可是他的手却带着暖意。顾容盯着他的眉眼,看得呆了,手却无意识地去脱萧啟的衣服。
萧啟嫌顾容动作慢,干脆自己动手脱了。他死死地盯着顾容,好似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不见了。他轻轻地吻着顾容,从额头到眼角,从眼角到脸颊,从脸颊到唇角,最后咬住了他的唇。接着,他一把扯开了顾容的衣裳。胸膛的起伏全部映入了萧啟的眼中,他能感觉到这是活的顾容。
萧啟迫不及待地抱住了顾容,他喜欢这种肌肤相亲的感觉,他喜欢这种与顾容黏在一起的感觉。接着,他的吻一点点地落在了顾容的肩头、胸口,这时候他才终于笑了。
一番□□过后,萧啟静静地拥着顾容,眼神却是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刚才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居然一时冲动就这么做了。他几乎是带着一种悲壮之感来完成这场情事的,他总觉得,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没过多久,顾容醒了。他很高兴,因为萧啟终于退让了一步,终于知道要主动争取了。可是,他的开心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看见萧啟冷着张脸走下床,取下了壁上挂着的一把剑,对准了他,道:“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离开这里。”
担心了许久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顾容全身颤抖,死死地盯住萧啟,道:“这一次,你又要我走。下一次,你又要用什么借口让我走?”
萧啟逼着自己不要心软,回道:“你还是回南方吧,今后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顾容哈哈大笑,道:“萧啟,你就是这么自私,总是觉得你做的决定就是最好的,就是为我好。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就算是为你死了,也是心甘情愿,你把我推开,是把我当成了那些没用的女人了吗?”
萧啟一步步走进顾容,剑尖不再晃动,他道:“那你,是选择死在我手里了?”
顾容看了他一眼,接着低下了头,道:“麻烦你对萧敬说句话,说我顾容这辈子不后悔认识他这个兄弟,希望他真能为天下开太平,为万民谋福祉。”
顾容的话类似临终之言,萧啟听得心惊,可他又觉得自己能够保证不伤了他,便又放心了几分。
“好的,我会为你传达的。”他低头说道。可是,停了一下以后,他又抬头问道:“那……对我呢?”
顾容没有理他,接着道:“你对武英说,这辈子我没能为她找个好夫婿,是我误了她,我当初就不该让梁述去西塞。”
萧啟听得心中又是一惊,他知道,顾容这是一心赴死了。他赶忙扔开了剑,坐到床边,抱住了顾容,慌慌张张地道:“你别说了,我不让你走了,我不让你走了……”
可是,顾容又接着说道:“至于你,我无话可说,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萧啟赶紧去看顾容的脸色,却发现他的唇角渗出了黑色的血,他向顾容问道:“解药呢?解药在哪儿?”
顾容笑了,凑到萧啟耳边,道:“当初慕容忱就是被这药毒死的,哪有什么解药?我就要死了,你这下再也推不开我了,再也推不开了……”
萧啟捧着顾容的脸,接着又抱住他,生怕他摔着了。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的整张脸上都是泪水,他没想过这种噩梦会再次上演。他只是想要逼顾容走,压根没想过要他死。可是,他偏偏趁自己不注意吃下了毒药。
他给顾容盖好被子,对这帐外大喊了一声:“快叫军医!”
军医慌慌张张地来了,可是那时候顾容已经彻底昏迷了。军医对着萧啟期待的眼神,最终也是摇了摇头,叹道:“此毒实在无解,萧将军还是替他安排好后事吧。”
萧啟怎么也不信,他拉着军医央求道:“麻烦你帮他续续命,他还小啊!”
军中人也都知道顾容就是顾春朝,对他也是十分敬仰,可是生死有命,阎王爷要定的人哪里夺得回来。军医只好安抚了萧啟一番,又道:“萧将军,中了这毒本就是苦,多捱一日就多一份苦。你若是真为他好,就别管他了。”
萧啟神志不清地趴回顾容床边,看着他变成青黑色的面庞,忍不住又落下了泪来。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如今萧啟是真的伤心至极了。他恨自己怎么没有仔细盯住顾容,怎么非要逼他走,怎么就是姓萧。
他让那军医走了,自那年慕容忱死在他面前以后,他就知道,有些命是求不回来的。他再怎么为难军医,该走的人也是没办法救的。他能做的,不过是陪在顾容身边,让他走得没那么孤单。
他可以向太子交差了,也可以向今上交差了,就是不能向顾容和自己交差了。人这辈子,只能跳进一个坑里,要么是重情重义,要么是家国天下,二者果真不可兼得。他选了家国天下,就注定会失去顾容,而选了顾容,就注定要丢了家国天下。可是他太贪心,总觉得自己可以做到让二者处于平衡状态。结果呢?顾容替他做了选择,谁让自己从一开始就丢过顾容呢?
他抓着顾容的手,捏得紧了怕他疼,捏得松了又怕他感觉不到。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捏着,然后想办法给他一点温暖。顾容未必真的想死,他其实是想气自己,萧啟常常这样去幻想。可是,事实哪是幻想可以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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