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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对丁汉白不上班这事儿习以为常,于是纪慎语仍追问:“昨晚你到底——”

丁汉白打断:“以后都不去上班了。”

纪慎语抠着门框撒癔症,丁汉白突然辞职了,他想,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他望着丁汉白立在衣柜前的背影,望着丁汉白转身靠近。“珍珠。”丁汉白这样亲昵地叫他,心情看着不坏,“你最近倒挺乖,没逃学?”

纪慎语着实乖,他一向用功,之前逃学只因分身乏术。那日给梁鹤乘合璧连环时他解释,最近忙于雕玉薰炉和期中考试,其他暂不应酬,也不去淼安巷子了。

可怜梁鹤乘心烦,得知“丁汉白就是丁汉白”只能自己消化,再想到纪慎语说过师父是丁延寿,合着一门师兄弟彼此瞒着拜师,还切磋一番。

演变至此,师哥还要“招安”师弟。

梁鹤乘愁得肺疼,同时又惊奇丁汉白与纪慎语的缘分之深。

左右从睡醒就在苦等,也不在乎继续等一会儿,纪慎语坐在廊下读书,嗓子疲累之际丁汉白洗完澡回来。他们一同去前院吃早饭,落座,丁汉白先吞一口馄饨。

纪慎语安安稳稳地端着碗,旁边那人不作弄他,他吃得太平。

无酒过三巡,只有饭进半饱,丁汉白忽然说:“我辞职了。”

霎时静默,瓷勺都不碰碗沿,筷子都不划盘底,丁汉白抬眼环顾一遭,最后定在丁延寿脸上。“爸,我早上去单位递了辞职报告。”他重复,给个说明,“不是人家炒我,不跌面儿。”

丁延寿沉心静气:“有什么打算?”

丁汉白答:“礼拜一去店里,本大少爷坐镇。”

他这边厢和丁延寿交谈,眼尾余光瞥见丁可愈看丁尔和,丁尔和没搭理。谈完吃完,收拾的收拾,离开的离开,一屋子兄弟看着拥挤。

丁汉白轻踹一脚丁可愈:“沉不住气,我辞职你有意见?”

丁可愈赔笑:“我可没有,就是觉得可惜。”

丁尔和来打圆场:“你在文物局工作成天各种展览的票一大堆,他可惜的是以后得自己排队买了,不用搭理。”

丁汉白懒得详究,与其管别人心中所想,不如回屋补觉。可他挑剔,床垫被褥干净舒适,薰炉里的香水宁神清淡,哪儿都挺好,偏偏嗡鸣声入耳,连绵不绝。

翻覆几回,丁汉白夺门而出,直取机器房的作案嫌疑人。踩着拖鞋定在门外,推门的手堪堪顿下,他就这么立着,聆听那点微弱的歌声。

纪慎语终于雕完,正在抛光。这他知道。

纪慎语又在哼扬州清曲,春江潮水,海上明月。他仿佛看见美景。

丁汉白干脆坐在廊下,背靠圆柱,肩倚栏杆,搭着腿闭目小憩。明明离声源更近,可只因掺杂一味清曲歌声,他就心平气顺了。

纪慎语毫不知情,捧着呕心沥血的玉薰炉仔细抛光,火焰珠,结绳纹,镂空的画浮雕的字。他之所以唱,是因为他在想纪芳许,想让纪芳许瞧瞧这件作品。

他过得很好,在进步,无需担心。

不知几时几分,打磨机停了,一切都停了,丁汉白的好梦反在这突如其来的安静中结束。他迷瞪着看向屋门,下意识地喊:“纪珍珠,抛完光了?”

纪慎语没想到外面有人,应:“你进来!”

丁汉白推开门,日光倾泻与灯光交杂,纪慎语背对他,脚边一圈亮晶晶的玉屑。他行至对方身后,探头看见玉薰炉,双蝶耳,活环轻晃,透、绿、润、亮。

纪慎语扭脸:“师哥,好吗?”

丁汉白揩去他脸颊的粉末:“去叫我爸来,把老二老三他们都叫来。”

纪慎语一愣,随即含着欣喜冲他咧嘴,一溜烟儿跑出去,再回来时扶着丁延寿的手臂,身后跟着老二老三老四,还有看热闹的姜采薇。

一行人将屋子占满,围着工作台,数道目光全集中在双蝶耳活环三足玉薰炉上。纪慎语紧张,因为紧张而松开丁延寿,悄悄靠近到丁汉白身边。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直至丁汉白揽住他的肩膀。

“爸,怎么样?”丁汉白问,语气神情表示,他在明知故问。

丁延寿反问:“你们觉得怎么样?”

众人噤声,观望丁汉白的答复,姜采薇见状说道:“我是外行,我只觉得非常漂亮,如果有钱,一定会忍不住买下来珍藏。”

纪慎语不好意思地低头,又偏头,偷看丁汉白,想讨一句夸奖。

丁汉白说:“迎春大道那间店里的‘松鹤延年’卖了,我看这件可以顶上。”

丁延寿高声应好:“那明天就拿这件去镇店。”

镇店……一时间大家心思各异,纪慎语兴奋地抓丁汉白袖子,差点与对方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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