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辉朝他大哥撇了撇嘴,毫无介意道:“有大哥在怕什么,大哥不给人下套那人就该偷笑了,金辽若是敢来,大哥定会叫他们有来无回。”
“浅尝无妨畅饮是万万不可的,今日大家高兴,但军纪严明,且醉酒误事,小酌即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军中之人豪情万丈,义薄云天,难得意气相投,雷阙也不想扫兴,便允了这次,一营帐的将军各个热情高涨,举杯共饮。
见雷阙虽应允但未放纵众人,余刚更是高看了他几分。余刚自是知道边防守军需时刻戒备,不得私下饮酒,以防敌军趁虚而入,不过万事都有例外,为了鼓励士气,有时也会在特定的情况下小酌几杯。他若非早已安排好了一切,金辽得不到一丁点的可趁之机,也不会同意弟弟这么胡来,这次不过是借着叱责弟弟试探雷阙罢了,好在雷阙不是个墨守陈规不懂变通的人,处事张持有道,不偏不倚,总算是过了余刚的最后一关。
余刚是个认定一条路就会摸黑走到底的人,被他认定的人和事便很少会有改变的时候,如今他认定了雷阙,便绝不会起二心,会全心全意辅佐他。雷阙就这样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人心尽收,收服了戍边军中最有分量的两位将军。
酒已尽,人已散,夜深难入眠,缘未终,情未果,相思几多愁。
白天的比武,晚上的饮宴,雷阙靠着这些支撑着自己熬过了一日,可夜深人静孤身独处之时,往日的点点滴滴尽数涌上心头,眼中脑中出现的全是那人的一颦一笑,引日成岁,思君之情翻肠搅肚。
第 5 章
“殿下又去马场了?”
“是,娘娘。” 若兰轻轻应了声,她知道这并不是她家主子想要的回答,可作为一个忠仆她却不得不如实回答。
蓝丽韫手指绞着丝帕,眸中闪着泪花,咬了咬唇:“这个月都几次了?他是不是恨不得天天在马场。”
也不怪蓝丽韫如此的愤愤不平,他们大婚不过月余,此时最该是如胶似漆恨不能日日相守,可除了最先的那十日,她就再没见过太子殿下了,而被人惦记着的太子殿下却日日去马场,蓝丽韫实在想不出到底马场有什么可以拴住自家夫君的心,就算是少去一日都不行。
“去查清楚,殿下到底去马场做什么?”
“是,娘娘。”若兰本想开口劝主子静观其变不要妄动,可当她看到主子慌乱无措的眼神时,她心软了,她知道在夫家能依靠能仰仗的惟有自己的夫君,可是主子这才嫁过来几天啊,太子就如此凉薄,他日主子春残花落太子爱弛将是何其凄凉,她于心不忍,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拐了个弯咽了回去。
东宫,马场
“孤的楚锥今日可好?”
“回殿下,小雪,不不,是楚锥今日状态很好。”
饲马的小官感受到李望舒射来的眼刀立刻改口。他就不明白了这马明明叫小雪,据说这名还是皇上给取的,可偏偏太子殿下要叫它楚锥,听说之前还有人因为这名没叫对受过训斥,这不就是个名吗?至于吗?
他打小多病,久医不治,家里怕他养不活便问了村里的长寿婆,长寿婆说贱命得贱养,母亲便给他取名狗子,让他天生天养,后来这病还就真好了,如今他出息了,专门给太子养马,也没成天嚷嚷着要改名啊。小雪多好听的名啊,怎么也得比狗子强吧,这名怎就不能叫了?
不过他回头想想,也是了,这可是在皇城里,是咱大周最尊贵的小主子,这皇城根下的人就够讲究的了,没事儿就爱瞎捣腾,那啥的喝口茶用那么小那么精致的杯子,一口就没了,人管那叫品茗,照狗子他妈的话那就是富贵病,口渴了才要喝茶,自是用那大海碗一碗灌下去才解渴,不过人是真富贵,咱这穷草根自是没法比的,何况这住在皇城里的主呢,能不有点追求吗?
可惜了有追求又怎样?太子又怎样?人家马儿根本不在乎,丝毫不给面子,叫它楚锥时它根本不搭理,叫它小雪时它跑得比谁都快。
“孤看楚锥今日状态并不佳,怎么孤唤它,它都不搭理?”
狗子想说您叫它小雪,它立马就会跑来蹭您,可这样的话借他个胆他也不敢说。
“殿下,要不您喂喂楚锥,幸许它就和殿下亲近了。” 狗子拿着干草递给李望舒小心翼翼地说着。
李望舒想到今早在朝堂上听到远在边疆的某人的消息,心情颇好地点了点头,小圆子本想帮着李望舒拿马鞭,可主子根本没有给他机会,废话,这可是某人亲手为他做的,怎可给他人保管,李望舒仔细地将马鞭别在腰上腾出手来接过干草喂起了楚锥。
早朝时兵部尚书罗阳大加赞赏雷阙少年英才,以少敌多切断金辽后方粮草供应,为我军在收回绥德大破金辽奠定基础。
李望舒听着罗阳对战事的介绍,勾唇眯眼笑着,他很久没有听到雷阙的消息了,虽然父皇早已将天下第一庄传给了他,他有着大周最庞大的情报网络,没有他不知道的只有他不想知道的,可他硬挺着杜绝一切雷阙的消息,他就是不甘心先低头,先服软,可如此一来,他却发现他对雷阙的消息更是趋之若鹜,但凡朝堂上有一丁点关于边疆的消息他都会竖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生怕错过雷阙的讯息,总算今日有了信,这足以让李望舒慢慢回味好一阵子了。
在大周与金辽边境雷阙早已声名鹊起,他就像是杀神大杀四方让人丧魂落魄。
可李望舒不知道如此杀□□声却是雷阙一心求死而成就的,他不知道自他大婚之日起雷阙是经历了怎样的心灰意冷怀揣着这破碎的心缓过来的。
大周与金辽是几代的宿敌,绥德更是两国多年的必争之地,几经转手,如今终于回到了大周的手中,这全有赖边疆守军奋勇杀敌。
那日雷阙像祖父请命愿为先锋冲锋陷阵,安国公虽心系军中,但并非对儿孙漠不关心,对小孙子的情况老人家也并非全然不知,他不想孙子在悲痛欲绝的心境下上场杀敌,那会影响他对军情的判断,这在战争中无异于自杀,故而老国公便安排雷阙侦查策应,雷阙虽心有不甘,但军令如山,服从是军人的语言,他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那日他亲自带领一队人马外出侦查好巧不巧就碰上了金辽的一批押粮军,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对于军队的重要性毋庸置疑,雷阙当即下令副将回营搬援兵,而他则自己带队阻击。
副将深知粮草必然由重兵押送,敌我兵力悬殊,更深知雷阙的身份不容等闲视之,他极力反对雷阙在援军未到之时贸然出击。但他人微言轻,上峰一意孤行执意而为,他纵有千般道理也无可奈何,唯有竭尽所能全速回营报信。
雷阙毫不犹豫,雷厉风行,下令全队突袭,令行禁止,雷阙身先士卒如头狼一般带领全队将士扑向猎物。
哀莫过于心死,一个心死之人在战场上就如同行尸走肉,在他的身上对手只能闻到死亡的腐臭,只有他手上不断流下献血的剑招示着他还活着,一路杀着,他将那撕心裂肺的痛化作暴戾之气,他没有要俘虏,所有的人在他杀红了的眼中,不过是一个个阻挡他前行的障碍,他要拔出所有的障碍,手起刀落,身首异处,与其称之为战争不如叫它屠杀,那是一个人间地狱,不仅仅是敌人,就连身边的部下也各个看得胆颤,他们绝不会想到一向温润的雷将军在战场上竟是如此的冷心,这根本是个无情无心的杀神。
鼻尖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脚下踏着久久无法凝固的血水,眼前的满目苍痍让雷阙悔恨不已,他不是保家卫国的将军,而是满手沾血的屠夫。
他是迁怒,他是将自己的悲愤转嫁到了金辽人的身上,他想借着他们发泄,但更希望他们能结束自己的生命,终结自己的痛苦。
安国公看着自家一战成名的小孙子,他看不到任何的兴奋满足,他看到的只是满满的懊恼悔悟。人终要成长,在这过程中经历的欢乐痛苦忏悔都会成为日后无可取代的宝贵财富,老国公没有插手,他放任孙子自己舔舐伤口,这是他成长过程中必不可少要学的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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