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平这人的身子,鹅绒被齐齐整整地裹住那人的身子,随手挥灭银灯,悄然无声地拥着这人睡下去。
严冬不知不觉过去,已到了暖春时节,苏大总管一早便领着阿萝去了青悬宫近郊的一处庄子,看着熙熙攘攘前来的百姓们,苏青染真的很激动,有多久没有离开过青悬宫了,虽然同样顶着这片天,虽然离青悬宫不过十里路,但是苏青染眼里竟有点水汽朦胧,连跟在身后的十八青悬宫亲卫都不那么惹人厌烦了。当时南烬让他去处理这个事情的时候,苏青染瞪着一双珠玉样的眼睛,眼里的不可思议和莫名反倒热的南烬一阵大笑。
又看到这赶着前来的诸多老百姓,又看到前面不觉好笑,中原江湖中人人谩骂喊打的魔教,在大理平头百姓眼中居然是信仰所在。
跟在苏青染身边的属下千仞看到大总管的表情,也不乏轻松地解释起来,“老大,虽然您来自中原武林,对青悬宫总有些根深蒂固的想法,可是在这大理百信眼中,我们青悬宫可是担得起信仰的,别说我们从不扰民作恶,甚至历年来风影堂都会有一批手下是护卫着这一方百姓的,我们的财路营生虽然遍布天下,那打的都是江湖人的主意,所以这大理的官府和我们也才能和平同存,这些百姓单纯直率也一根筋,教化不如汉人,若无我们青悬宫,这汉人官府可不那么好驾驭他们呢。”
苏青染微微颔首,表示颇为认可他的说法,千仞得了肯定,越发止不住嘴,“这大理居住着不少夷人,多数是苗人,苗人最重宗教信仰,青悬宫几经周折,和当时的苗人大祭司定下君子约法,我们出力守护百姓,大祭司教化百姓我青悬宫乃神教,为了形式上做到位,这每年三月春,便由青悬宫的大总管行春耕祭,这有点像我们京城里皇上亲耕一样的礼仪,带领百姓祈求一年风调雨顺收成丰。”
苏青染看着准备在手边的各种器具,倒也不排斥,老百姓是最单纯简单的世人,或许没有受过圣贤的教诲,却懂得遵循天地间最简单的规则……自从接到这项任务,苏青染连着几日忙的脚不沾地,眼下看着这一群群的百姓,倒想起出发前南烬的话,“阿染,这趟你定然不会失望的。”苏青染脑海忽闪而过那人说这话时候的笃定和眼中的璀璨,一阵烦乱,直觉里排斥这样无法控制的自己和境地。
那一边苏青染正为春耕礼忙的焦头烂额,这一边青悬宫内的宫主却在院落里的小厨房忙的鸡飞蛋打。
南烬用黏糊糊的手背抹了抹顺着额头滴下的汗渍,练武杀敌都不曾这么辛苦狼狈过,吃力地抬起头,猛然望见院落边那两株并排栽着的垂丝海棠,花朵柔蔓迎风,垂英凫凫,如秀发遮面的淑女,娇颜微红,直把春日里一眼望不到天的蓝天都搅上了一抹艳色。
南烬脸上漾开笑意,那还是去岁夏季苏青染亲手栽下的,当时直抱怨南烬的居室院落太过肃清,特意选了容易在大理成活的垂丝海棠,原以为两年左右才能开花,不知苏青染日常里辅了什么佐料,不过一年不到的光景,这两株海棠便迎着温煦暖春绽放。
苏青染还在树下立了一张石桌,石桌边是两张小榻,不过酷夏炎热,寒冬冷森,这石桌石榻倒更像是摆设了。
正发愣间,小厨房的门砰得被打开,闯进一道人影,嘴里满是抱怨之声,“阿烬,你杀了我吧,让我去内务堂做这种事情,我阿复的一世英名都要被你毁尽。”说罢,直把手里的那纸条甩给南烬。
南烬一脸笑意,径自拿起纸条念了起来,“先以温水至于瓷盆,将面粉至于水中,打一枚鸡蛋……”
阿复自从去了风影堂,能见到南烬的日子便屈指可数,这回好不容易回到青悬宮好不容易见到南烬,便一直想问自己的疑惑,虽然此刻的场景好像并不适合谈教务,还是忍不住开口,“阿烬,我发现你的私卫足足少了一半,问了内务堂才知道,这些私卫离开青悬宮已数月……你到底在做什么?不惜动用半数私卫?”
南烬一愣,没有想到如今长期不在青悬宮内的阿复还能如此仔细地发现这个,又不想告诉阿复实情,对于阿复在某些事情上他并不能放心,并不是怕阿复背叛自己,而是怕阿复对自己用心过度反而坏了事情。
但是若是什么都不告知,阿复定然动用手下势力天涯海角调查起来,岂不是麻烦。所幸阿复对自己说的话,总是信任无疑的。
思及此,南烬摇了摇头,叹气道,“阿复你可真煞风景。我不过是想着开拓西域业务,又想着这事情若动用风影堂的势力也不是一人两人能解决的,风影堂历来业务繁多也抽不出这么多人,所以我才动用了我的私卫。”
阿复眯着猫眼盯了南烬片刻,觉得并不无道理,又见南烬又皱着眉头细细思索起纸条上的步骤来,双手更是十分专注地执着于如何和出一团面来,眼神暗淡了又暗淡,终于默默退了出去,他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南烬为讨好那人费尽心思。
南烬听到厨房门啪嗒扣上的瞬间,微顿了顿,便继续开始和那面粉作战,阿复,收起对我的心思吧,除了兄弟情谊,我再也给不了你多的了。
夜色已重,雪还在不停歇地下着,银装素裹,皎洁无暇,南烬从北崖下来回到居室,进了外围院落,走到一半却偏了偏,往偏厅苏青染的居室走去。
不带一丝脚声地来到门口,暗自运气一周天,散去浑身附着的更深寒气,打开门走了进去。
内室卧房里却还有着如豆灯光,小小一枚玉盏银灯,半人高的铜柱支撑着立在床边,那人穿着雪色的贴身绸缎里衣,江南织锦银线缠丝花纹的鹅绒被轻柔松软,此刻正切身地搭在那人身上及至肩头,一双指骨分明的手因着这些许岁月不再舞刀弄枪比初识的时候更柔软了几分,此刻捏着一本书册,书册将落未落,那人却已呼出平缓均匀的呼吸声进入睡梦里。
南烬的心里便觉得被眼前的人眼前的景象填充得满满涨涨的,脸上露出轻柔怜惜的笑来,眼前的人,若是一直这样乖乖地待在自己视野看得到的地方,一直一直下去,该是多么美满的事情。
南烬又暗暗自嘲,他是待在自己身边,却不一定乖,想着便走近前去,果不其然地看到捏在那人手里的是本药经,南烬心里一阵发苦,如今的阿染医术卓越,虽可能还不及邓姑姑累几世之医技,毕竟邓姑姑师承玉瀣婆婆,但一手制毒解毒的能力已经是出神入化,最近更是因着这能力助了南烬不少力,也渐渐在青悬宫中地位稳当起来。
可是南烬却宁可他什么都不会,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苏青染,待在他身边,放下千愁万怨,毫无芥蒂地在身边,想来太多奢望。只是本事通天的魔教宫主或许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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