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假虎威。”司无正弹了弹公鸡的脑袋。
清未绷不住笑起来,搂着鸡往前院走,边走边轻声询问昨晚的细节,司无正把李府的事儿说了,他惊骇得说不出话,亦为无辜枉死的孩子难受。
“那天我们去李寡妇的馄饨摊,还没把帮工的话当回事,没想到他们听见的嘤啼是真的……”
司无正平静地接话:“就算我们当时当真,死去的孩子也救不回来。”
他抿了抿唇:“能救一个是一个。”
天下白在他们走到门前时从清未的怀里扑腾下来,窜到夹竹桃树旁对着空气乱啄一气,树上的两只鬼面面相觑,搞不清楚天下白到底是不是在针对他们,干脆坐在树上不下来了。
“我得去趟大理寺,再进宫。”司无正揣着手犹豫道,“你可是有话对我说?”
清未站在昨夜面对满院纸人的地方,恍如隔世,破碎的回忆重新编织,他想起了深埋的疑问,但清未没有直接问,而是说:“晚上回来再说吧。”
“好。”司无正点了头,牵马走到院外往回看了一眼。
清未侧站在院中,半边身上洒满了日光,他在看树下的天下白,也在看树上的两只鬼,当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滋味。
司无正临行前动了动手指,黑色的纸人顺着衣袖滑落:“去看家。”
纸人摇摇晃晃地飘到院前的檐角,坐下来托着下巴望天,初夏的风里已经有了微微的燥热,司无正觉得自己那颗即将冰冻的心终于复苏了。
李府的案情在长安城引起了轩然大波,就像一颗石子掉进了平静的水潭,涟漪迅速扩散,司无正进宫的当天下午,李员外的府邸就被抄了,院中更是起出无数具腐朽的尸骨,枉死的孩童多到大理寺都无法具体统计到底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而李员外得知自己罪责难逃之后,竟在大理寺的官员赶到前上吊自尽了,据说死时口鼻里涌出黑血,坊间都说是冤死的孩童来索命了。
这些流言蜚语都是荀大义在外听来讲给清未听的,厉鬼讲得声情并茂,说凡人看不见那些孩童的冤魂,他们却看得见。
清未问:“像李员外这种人死后,鬼差会如何?”
“大部分鬼差生前也都是人,遇上十恶不赦的,大都会任凭冤魂将之撕扯,也算是报应。”回答他的是裴之远。
荀大义继续兴致勃勃地描述当时的场景:“你是不知道啊,那个李员外死后变成鬼,一睁眼就瞧见无数孩子的冤魂,还想往躯体里钻呢!结果被拽出来好一阵拳打脚踢。”
“来勾魂的鬼差都不屑于带他走,反正这种人死后也不会归入轮回。”荀大义显然也不耻李员外的行为,“要不是生怕冤魂因为他变成厉鬼,鬼差都懒得管。”
荀大义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清未都没听进去,就坐在树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摸天下白的毛,摸着摸着天就黑了,门前也传来了马蹄声。
司无正一脸疲惫地进门,见他坐在树下,慢慢走来。
“回来了?”清未回过神,腿有些发麻,他扶着树干才站稳,“我去做饭。”
“做什么饭?”司无正把下巴搁在清未的肩头,“家里根本没什么东西能吃了。”
说完又愣住:“对了嫂嫂,门房把纸人留给我们了。”
“什么纸人?”清未提起了兴趣。
“就是它。”司无正招手把在屋顶上坐了一天的纸人招下来。
黑色的纸人随风飘荡,在树边转了两圈才堪堪站稳,瞧瞧司无正又看看清未。
他倒退一步,被那双猩红的眼睛吓得后背冷汗直流,就算知道它是门房留下的,依旧有些胆寒。天下白也看见了纸人,扇着翅膀扑腾到他们面前,趾高气昂地啄纸人的脚。
一啄一个洞。
清未吓得把公鸡抱起来,纸人感受不到痛苦,呆呆地盯着脚指头上的洞发呆。
“去屋顶待着吧。”司无正轻咳一声,纸人又飘上了房顶。
“你认识那个门房吧。”清未突然发问,“我觉得他对你,与旁人是不同的。”
该来的总会来,司无正没有隐瞒,干脆地点了头:“他以前是宫里的人。”
清未舒了口气,抬头困惑地望着司无正:“那你呢?”
他说:“你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司无正?”
司无正反问:“你觉得我变了吗?”
要说变……清未死而复生以前根本就不了解司无正,他那时刚被接进司家,成天忙于家务,**乏术,连自己的事情都顾不上,夫君又是不务正业的,偶尔听下人谈起,才对司无正略知一二。
大都是夸二公子聪慧,几年前从长安城回来以后一门心思扑在科举上,日后定能光宗耀祖。他就想,司家不止有游手好闲之人。
清未是司家为长子买来的媳妇儿,一来是因为长子身患隐疾无法人道,二来则是除了无依无靠的清未,司家也买不来旁人。所以他自打进了司家的门,过得和下人无甚分别,成婚当日才吃了顿好的,也正是那日他见着了司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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