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坤憔悴流泪的样子让邱依野心疼的厉害,这也许是他唯一敏感的疼痛,所以疼起来几乎承受不住,赶紧试图转移话题,“第一段录像开始的时候我刚醒来没多久,所有信息都是靠猜的,好在没有猜的太离谱。所以,你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是吧?我就知道我们超级有默契的!”
贺坤只给他“做”过一道菜,蜜汁啤酒小鸡腿,汇嘉厨房里的生抽老抽都是“港辉”牌,他特意强调老抽,是指“老港”。连在一起就是接近老港口又有鸡的地方。
然而贺坤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第一段录像……录像不只一段?”
正在处理工作的王晟夕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徐往瞟他一眼,“有人惦记你”。王晟夕抖了抖,“别乌鸦嘴!我现在最怕有人惦记我!”
邱依野状况稳定后,好说歹说送走了仇依云。工程部打来电话拜托仇德兆的去趟南美,仇德兆在这里天天见到贺坤和邱依野黏黏糊糊实在心烦,跟仇依云前后脚离开。他走之前给邱依野留了张卡,让邱依野不要总花别人的钱。
邱依野哭笑不得,本想说他自己有存款有房,但想到他爸其实是极要面子的人,必须要捧着,只得嘴很甜的收下了。
杜家被警方盯上,清查资产,几个重要人物接连被审查甚至拘留,一时间元气大伤,在天盛的股份一缩再缩。他们的亲家李家有多远躲多远,一副明哲保身的样子。
贺坤把公司清理安顿好,谷雨过后带着邱依野去加拿大理疗复健。
“可以去你的酒庄了是吗?”邱依野特别兴奋。
“对,我们就住那里。别瞎高兴,你不许喝酒。”
“红酒不是活血化淤吗?”
贺坤被他堵住,半晌道,“那也要遵医嘱。”
“他能这样活到现在是个奇迹。”
贺坤扶着额头,“我知道。”
宁远钊摇摇手指,“不,你不知道。他患有先天性痛觉缺失症,这种隐性基因疾病非常罕见,因为在医学不够发达的时候,患有这种病的孩子几乎活不到成年。感觉不到疼痛,意味着失去探查疾病最重要的机制。即使是现在,痛觉缺失症患者也很少能像他一样健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们不会及时躲开灼热的火焰或是锋利的刀具,遭受跌打损伤也察觉不到严重程度,因此身上的各种疤痕,甚至残疾都不可避免。”
宁远钊喝了口柠檬水,接着道,“他有足够的运气,当然,也源于他的病症比较轻。大部分先天性痛觉缺失症患者缺失的不仅仅是痛觉,还有对冷热的感知能力。邱依野能感觉到冷热,对疼痛也不是全无感觉,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当然,现在看来这病对他来说似乎是种福气。不仅让他在五处骨折多处骨裂手脚扎穿的情况下解开绳子游五六十米上岸,还能让他以正常人不可能有的速度复健。”
宁远钊和贺坤一起看向不远处由治疗师陪着练习走路的邱依野,继续道,“你给我的资料和录像我都看了,你男朋友确实是个奇人。你注意过吗,被刀扎穿手和脚的时候,他其实是在表演挣扎,更厉害的是,他被扎的地方几乎保持静止不动,最大程度的避免了拉扯导致的损伤。”
“还有,这个扎他刀的人非常不简单,虽然看上去动作血腥残忍,实际上所用的刀刃干净而且窄薄锋利,下刀快而准,完全避开骨骼和重要神经,恐怕一些小神经当时就自己接合上了。所以现在只有右脚有点问题,需要些时间让神经生长愈合。经验和天分不够的外科医生都不可能有这种操作,他八成是个卧底吧?”
邱依野也特意询问过这个浅色瞳孔的男人,但是他逃走了,警方那里并不承认他是自己人。当然,即使真是暗线,警方肯定也不能说就是了。
“现在,我们来说重点。他现在是恢复得不错,但是痛觉缺失始终是个影响寿命的隐患,重新植入体征传感器实时监测是必要的,而且传感器所监测的指标越全越好。另外,至少每半年系统体检一次。”
贺坤眉头微皱着点一下头,“你有什么传感器推荐吗?”
宁远钊眼角微弯,“嗯,上道,问我就问对人了。”
第46章 葡萄酒庄
治疗师觉得这些日子每天压力都特别大。她的预约很多,硬是被宁医生调开手头的插进来一个,报酬相当可观是没错,可是真心不容易。来之前被把资历经历和家底查了个遍不说,病人的状况也超常复杂。
她的中国病人伤处的肌肉和骨骼处于康复期,受不了过强的运动,可是病人的疼痛感有问题,若不是右脚的神经还未恢复不完全受控制,他几乎可以行走如常,这给伤处造成很大负担,可能会导致未完全长好的骨骼变形。她无法通过疼痛和不适判断复健的进程,也不能让他总去照X光或CT,那样辐射剂量太大。于是不得不按照大多数人的恢复速度时不时叫停,让他坐下来休息。
虽然压力大,但她还是开心,她的中国病人听话又漂亮,只要看到他笑,好像所有困难都不是困难了。
邱依野坐回到轮椅上,跟治疗师聊起天。他的英语口语进步明显,这让他总想要跟这位治疗师阿姨说说话。
治疗师称赞邱依野的男朋友贴心,每次复健的时候都陪在一旁。邱依野却想,不,不是每次复健都陪在一旁,而是无时无刻不陪在一旁。
他出事到底给贺坤留下了很重的阴影,必须要随时都能见到他。贺坤不会打扰他,但一定要他在视野内。他去卫生间不能关门,否则贺坤连站在门外等时都会产生病态的焦躁,必须要跟进去才行。
有一天他夜里起来去喝水,看见外面廊里有一盆晚香玉竟然开花了,披了件浴袍出去看。贺坤惊醒发现他不在身边,发疯一样什么都没穿就四处找他,把住在旁边一栋房子里的管家、营养师和园丁都惊起来。邱依野赶紧操纵轮椅回来,贺坤却像没看见他一样还在四处翻找,房子里像飓风过境。邱依野叫他,贺坤没有反应,揪着自己的头发带着哭腔大喊邱依野的名字。邱依野没办法,让管家和园丁摁住贺坤给他喂了药,到后半夜贺坤才渐渐安静下来,看着邱依野一遍又一遍说“不要离开我”。邱依野给他擦去眼角的泪,抱着他颤声道,“我不会离开你,不可能离开你,不知道这辈子怎样离开你”。
让邱依野担心的还有贺坤的体重。他比之前瘦了将近三十斤,原本刚毅端正的面孔变得棱角分明,身上大块的肌肉全部消失。即使减了药量,营养师常住酒庄,依旧没有太大起色。
赵司薇听他描述情况后皱了眉,“贺坤平时掩饰得太好,他的情况远比看起来的要严重得多。”
她抱着抱枕,盯着边缘的线头犹豫片刻,抬起头问,“你知道他会趁你睡着,自残一样反复看你被折磨的那几段录像吗?他希望他能感觉到那些疼痛,”赵司薇叹了口气,“这是一种心理自罚。前两天给他催眠时发现的,盲目干预可能事与愿违,我正在想如何处理。”
邱依野一直表现得轻松,在心理医生面前终于绷不住,靠在沙发上捂住心口等那股难受劲过去。让他痛苦的不是自己身上的伤,而是这件事给贺坤的影响。他伤在皮肉,好治,贺坤的伤在心里,在没人的地方一遍遍自己挖到鲜血淋漓。
“我能做什么?”
赵司薇告诉邱依野这段时间的陪伴非常重要,要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能让他强行给自己施加心理负担,帮他重建信任,等待这段回忆被淡化。“还有,那些录像绝对不能让他再看了。”
邱依野想了一会,微微歪头看一眼远处对着电脑工作的贺坤,问,“贺坤吃的药有抑制性欲的副作用吗?”
赵司薇看着他,“是有这方面的副作用,但这不是你们没有性生活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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