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柏子青想,这也许就是赢粲的招数。他没有逼自己做不想做的,却想方设法去诱惑他。
那天生辰的晚宴过后,他们就顺理成章地滚到了一起。
柏子青回想这些总是浑身寒毛直立,他厌恶赢粲的欺骗,却也相信他找那真迹的过程漫漫,是花费了心思的。
有些东西,他这辈子没来得及见过,也许也再也见不到了。
尽人事,知天命。他这回不叹气了。
“放心,会有办法的。”
素问没看出他脸上忽然升腾起的落寞,依然与他念念叨叨宫廷内的那点事儿。
听说那个方璟方大人,长得如何美;那位“夷美人”,刁钻而野蛮。听说那些宫阙楼台,一砖一瓦都有故事;听说那些冷宫后院的黑猫,在每逢没有月亮的夜晚就会变幻成你最想念的人的模样。
柏子青正埋头临一幅帖,素问的话他听进去了三分,余下的都左耳进右耳出。他放下笔,才发现杯中的茶有些凉了。他无奈看了正滔滔不绝的素问一眼,打断他的话,让他重新再沏一壶回来。
素问兴致未歇,冷不防被唤着去做事,脸上的笑容都垮了下来。他提着桌上的水壶,撇着嘴出门去了。
柏子青冲着他的背影笑了笑,继续埋头写字,等这门再被推开时,已经抬笔翻页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柏子青抬头,见到来人,心领神会地笑了,“大哥?”
柏昀的打扮依然华丽,他的脸色却没有几天前见得那样好。
“见到父亲了?”
“嗯。”
“被斥责是肯定的,你也该习惯了吧?”柏子青往屋外望了一眼,“素问去沏茶,怎么还没回来。”
柏昀道,“不用。你想跟我说什么,就直说吧。”
第9章
9.
柏子青也不同柏昀绕弯,“大哥可知道,先帝为何要特意分割礼部,单设一个鸿胪寺出来?”
“不知。”
“因为我国近年与周边小国的往来交涉都由礼部负责,而他们恰与父亲和先皇的意见相左,惹得龙颜不悦。”柏子青言简意赅,“之所以唤你务必来见我一面,是因为前不久听父亲说,最近朝中正待推选鸿胪寺卿,我希望你能向父亲毛遂自荐,去薛猷定身边当个小主簿。”
闻言,柏昀冷冷地哼了一声,“不是说正在推选么?你怎么知道最后当选的一定是他薛猷定?”
“大哥既不相信我说的话,为何又来找我?”他看着柏昀,问道:“因为纪诂?”
“不过是些小把戏。”柏昀不屑道,“纪诂嗜马,他新得了一批西域来的骏马,又怎会不去试?既然试了,凭他逞强好面子,实则懦弱胆小怕事的性格,平日就不爱让驺人跟着,一旦遇到了他处理不及的意外,抓着马缰不放,必会被蹬下来,这也能算是预言?”
柏子青听了,只是随着他的话笑。他一手撑着下颚,一边敲着楠木椅的扶手。
柏昀见了,脸色更沉了一分,“你笑什么?”
柏子青摇摇头,“我只是想,父亲其实说错了。大哥看人看事这样准,又怎么是单纯的嗜赌的酒鬼呢?你说的对,这件事放在与纪诂相熟的人身上,就不能算是预言。可那天在醉花楼,我确实是第一次见到他。”
柏昀看着面前一身青衣绾发,大方笑着的柏子青,忽然明白为何母亲从小就叮嘱他,他不该得的,都不要奢想。
柏昀的母亲姓陆,十三岁便入了柏府,是柏舒的侍妾。柏昀出生的那一年,正巧是柏舒升官位列宰相,同年迎娶了大夫人长平公主。
他的母亲虽然凭借生了个长男位列三夫人的尊衔,在府中却并不受宠。柏舒也对他严苛至极,不论学业好坏,从来都不苟言笑。
柏昀一直以为,父亲是不会笑的。直到柏子青的出生的那一年,柏舒将柏子青抱在怀里,领着他去看山桃花,甚至还陪着长平公主上街给柏子青买日常用品。
他从心里嫉妒这样的柏子青,嫉妒他得到了自己得不到的一切,嫉妒他的出生,连上天都在帮他。
凭什么他就得不到这些呢?
柏昀陷入回忆沉默不语,柏子青也没再说什么,直到素问敲开了柏子青的门,为两人带了一壶新沏的武夷茶。
柏子青没让素问进屋,吩咐他去看柏念学习,自己则端着茶壶回屋,亲自给柏昀倒了一杯。
“一念错,便觉百行皆非,这是不对的。”柏子青苦笑,“如今的柏府,大哥觉得如何?”
暂时撇开往日的恩怨,柏昀犹豫了一会儿,“如同站在悬崖边上。”
“是这样没错。”柏子青点点头,“还请大哥勿忘先辈的遗嘱,切莫因小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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