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骆连整装停当,冲床上的虞一伸手,就像风度翩翩的绅士。虞一刚将手交出去,就被一股力扯了起来,正对上骆连有些笑意的眼——
“不是我,是我们。”骆连伸手将虞一宽松的衣服脱下,丢在一旁,“黄历说今天良辰吉日,适宜出门。”
虞一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发笑,听话地转身换衣。
阳光的确好,天光衬得云边翻滚。两人没有开车,公交车上买了票,肩并肩坐在一起。一人一个耳麦,放的是虞一几年前制作的,还青涩的音乐。
摇摇晃晃,昏昏欲睡,到了地方下站,骆连亲自牵着他下车,引起车上一阵非议和诡异的目光。
“今天是怎么,好像回到高中时候谈恋爱的高中生?”
“今天良辰吉日。”骆连只说。
“总觉得下一句是适宜嫁娶。喂,英俊潇洒的骆先生,总不是带着我去登记?”虞一调侃他。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毫无营养的对话,不久走到了艺术馆前。
虞一当然认得这里,是骆连同他示爱的地方,只是没想到,今天又有什么惊喜?看今日广场上人比往常多了不少,走进一看,果真有艺术展。
“我就知道,又有你的艺术展。可惜我没提前看好新闻,否则早订好两张票,换我带你来看,给你惊喜。”
骆连还是不说话,笑模样地回头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幸亏还没看新闻。”
这一下子虞一纳闷,骆连闹得是哪出?令人猜不透,只能跟着他往前走。
走近了一看,等看得到展板上的海报和内容,脚步忽然停下,不可置信地停下了脚步。
海报设计简洁,缀连着骆连的名字,前头不用说,自然是称号一大堆。什么艺术家,胶片摄影师。
然而最醒目的是那一行大字:独特摄影展——《一一》
一一。
英文则写着——The One。
他竟以自己的名字,赐予这场摄影艺术展姓名。
看虞一愣在原地,久久没有挪动,骆连也没有打扰,只给够了他时间,听虞一磕磕巴巴说:“我……我真……我没想到……”
“要不要乔装打扮,免得被人认出来,大音乐家?”
等进了展会虞一才明白,为什么骆连要他“乔装打扮”,偌大的展布空间里,上百张他的胶片照,都试试一张张亲手洗出,绝无影印的痕迹。小的能装进钱夹中,十几张密密麻麻一组,相同的环境相同的人,不同的表情和神态。大的耗尽最大得相纸也不够,一人高得最大相纸,拼尽三张,描绘一幅他在晨间正眼底一瞬的神情。
他为他的每一组作品取名,坦然又暗含玄机,都是旁人读不通讲不出的情意,只有两人能看透。
这辈子虞一没见过这样多的自己,更不知骆连什么时候竟在镜头后留下这样多的自己。
他只能把自己像根图钉一样钉在原地,钉在这满是自己、以及对自己情谊充斥的空间之中,仿佛呼吸一下都是汲取能量。
“当摄影师端起相机时,自己就应当消失在镜头后,完成自己的使命。”骆连亦不看他,环视墙上的每一副作品,那是日日夜夜的爱意和思念,“我不在的那段时间,很多烦心事。想见你,又不能。好在还有暗房陪我。”
只能一幅幅,一张张亲手洗出,就像饮鸩止渴。他见过他千千种模样,每一种都令他心动。
“一一。”骆连出声。
虞一猛然转头。
“意思是唯一的,独一无二的,the one。”
眼前的画面模糊又清晰,清晰了还要模糊,虞一别过头去,心中震撼。
他从遥远的地方奔赴、回归于自己,抛弃财富,声名,带着这一场盛宴,只求换他一颗真心。
虞一抬手牵住骆连的手,紧紧地捏了捏,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这一刻,他才恍然发觉,骆连用行动所呈现的一切,带给他庄重的仪式感,宛如履行婚礼上的誓言。
虞一牵着骆连的手没再放开。
两人牵着手,从头走到尾。
离开展馆时,天空中的滚云金边已经不见,留下广袤的,澄澈的,平静如洗的蓝色天空。
“我也是。”虞一小声说。
骆连低头凑近,像侧耳聆听他的心跳。
“我愿意。”虞一笑着把头埋进了骆连怀里,“从今时直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我将爱着你、珍惜你,对你忠实,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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