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梦柳道:“我所学甚杂,科试并非唯一钟爱之事。若是去考,又考上了,给我一个官职我却不愿做,白白忙活一场,且连累了一个想做官却落榜的人,岂非不值?”
夏昭一脸困惑,长于宫中身为太子的他,从未听过此等论调。
韩梦柳笑意更浓,抬手抚了抚夏昭脑顶,“这个世上有千种人万种想法,并非只有哪一条路才是一定对的。你年少,所经事少,不懂也很正常。”
夏昭躲开那双手,嘀咕道:“说得你七老八十了一样。”
韩梦柳只是笑。
因他近日乖觉,夏昭心情甚好,二人相处,也较之前轻松了许多。
“父王寿诞将至,本宫想作一幅画献与父王。你擅画,不妨说说想法。”
“哦?”韩梦柳显出兴致,“小昭儿打算画什么?”
“献与父王,自是江山之类。”
“江山?”韩梦柳神色一暗,又迅速恢复如常,“好,你先画来我看。”
夏昭点点头,于案上铺开宣纸,执笔挥洒起来。远景青山连绵,近处碧水成湾。他时而停笔思索,待想好了,便展开眉头,自信地抬袖继续。
韩梦柳看了一会儿,伸臂从身后捉住夏昭握笔的手,俯身贴在他耳畔,“作画需一气呵成,你总这么停下,即便画成,也是散了。”
夏昭的手任由韩梦柳握着,于纸上快速大笔渲染,接着换笔描细小处,略显规矩死板的画渐渐添上率性生机,夏昭不禁惊叹喜悦。侧首看去,韩梦柳双目中蕴着极专注的光,和平日里那调笑懒散的模样判若两人。
“水墨写意只得是这样了。但你既是献给圣上,该更华丽些,当用工笔……”
未待说完,夏昭左臂一捞,将韩梦柳拉到怀中,侧坐于自己腿上。接着右手扔了笔,轻轻按下韩梦柳的头,仰首吻住那两片漂亮的唇。
韩梦柳笑起来,伸臂欲捞被扔开的笔,结果没捞住,笔在纸上滚出几片墨点,摔下案去。他笑得更加无奈,将夏昭轻轻推开一点,“小昭儿功课尚未做完,书房白日宣/淫,真的好么?”
“话多。”夏昭嗔怪,又将他拉近,动情地吻着。
韩梦柳的袍子从肩上滑落腰间,近七个月的孕腹贴在夏昭胸口,传来阵阵热流。无法满足于隔靴搔痒,夏昭正欲再进一步,书房门突然吱呀一声,风卷着潮气吹来。夏昭立刻将薄袍拉上来裹住韩梦柳的身体,冲门口大怒吼道:“是哪个不长眼的?!”
扑通一声,门外有人跪倒,匍匐在地上的哆嗦和牙齿打颤声清晰可闻。
午后红光投来,光芒最耀目处,出现了一块深青色描金凤纹衣袂。
夏昭大惊,额上由于动情冒出的细汗瞬间化作冷汗,示意韩梦柳起身,自己亦从书案前绕出去整衣跪倒:“孩儿叩见父君。父君驾临,怎不提前传旨,孩儿好出府接驾。”
韩梦柳站在夏昭身后,默默系好衣带,也跪倒。
一个清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提前传旨?若提前传了旨,本君今日可开不了眼界了。”
夏昭叩首,“孩儿该死,方才以为是哪个下人,父君恕罪。”
韩梦柳听得头顶不远处哼了一声,接着华贵雍容的身影从身边经过,往里面最上首的那把太师椅中坐了。夏昭与韩梦柳又换了个方向跪,书房门从背后快速合上,空气十分压抑。
韩梦柳不禁想,这一年来他真是交了贵人运,不仅睡过太子,今日竟又与太子生父、大齐国的君后共处一室。都道君后是个温文尔雅、沉静如墨的美男子,却不知已近中年的他,能留几分风韵。
君后的目光首先扫过那张笔墨摆放凌乱的书案,定于被墨迹染花的画上,又随着墨迹移开目光,望向掉在地上的笔。又将目光落在韩梦柳身上:头发半散,衣裳更是毫无体统。
“你,直起身子,抬头。”
韩梦柳照做,目光平视时无法看到君后的模样,君后却将他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那精致的面庞及圆隆的孕腹。
“昭儿,你尚未大婚,身边所有服侍之人尚不能自行挑选,可你却……过几个月他腹中孩子出世,你打算如何?再看这书房,实在不堪入目。你与他便是整日如此厮混么?如今只是本君,若等到众人皆知,尤其是让你父皇知道……昭儿,你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你是否忘了,你是大齐国的太子?!”一拍木椅的扶手。
夏昭抬头急切道:“父君息怒,孩儿知错了。”
“知错,却不改错么?”君后神色冰冷。
夏昭扭头看一眼韩梦柳,再向上方一拜,“父君,儿臣好不容易才找到心爱之人,不想放弃。”
韩梦柳挺直身体跪着,神色平静,仿佛夏昭所言与他全无关系。
君后笃定道:“昭儿,你是太子。”
“儿臣明白父君的意思,但无论结果如何,儿臣仍愿一试。”夏昭极其认真。
“你……”君后定定地望着年少的太子,在他眼中,夏昭始终稚气未脱,可如今那孩子却有了自己的想法,固执地要挑战这世上最不可能之事。
沉默良久君后长叹:“罢了。只希望有朝一日你父皇知道,局面不要太差。”
夏昭惊喜,“父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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