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御医道:“陛下肠腹受创,所谓通气便是出虚恭,气通肛肠之后,吃食便可入腹了。”
其实说白了就是放屁……
云钰一窘,不由想笑。
他可不想让肖长离听到自己放屁的声音,愣是将他轰走了。
肖长离走出殿外,看着好不容易出来的日头又为层云所掩,北风平地而起,卷起黄叶飘零,为这冬日的宫城多添了萧瑟疏离。
金砖碧瓦巍巍皇城,在高渺天地之间亦不过方寸一点。
“肖大人,在想什么?”柳原走过来与他并肩而望天宇,层云之后有日光透出,却始终冲不破桎梏,留给人世一片阴沉晦暗。
天意如此,人心奈何?
柳原两手拢在袖中,无奈道:“我真是不明白,皇上登位不过数月,怎地就有这么多的事前来烦扰?气都不让人喘上一口,唉。”
肖长离道:“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此为磨难,亦是历练。”
柳原叹息:“是啊,不经历练,何来进益?总有一日,皇上是要一人担起整个大缙江山的。”
肖长离道:“敢问大人,出雲可有何异动?”
柳原道:“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刚接到的军报,出雲得知皇子遭劫大为震怒,向咱们兴师问罪来了,说是三日内找不到人,便要派人亲自来寻。”
这派人亲自来寻的意思,不言而喻。
三日,只有三日。
三日,未必够珩王赶到芡山。
柳原捻了捻被风吹乱的白须,看着阴云密布汇聚而来,神情愀然:“有卫将军镇守边关,应当能够阻挡一时,倒也不必过于担忧,怕的是外患将起,内忧丛生。老朽虚领太傅一职,不敢说有何治世之能,唯忠义而已。”
他虽发须皆白已逾古稀,一双眸子却犹露清光,定定看着肖长离,“星象命理虚渺无实,唯人心可揣度。虽说人定胜天,可这世上有些事,却不是凭一己之念便可驾驭的,所谓天道之威便在于此,肖大人可明白?”
见肖长离不语,柳原继续道:“皇上未及弱冠,说起来还是个孩子,性子纯良,易沉溺于一时之欢。身为一国之君身负社稷之重,有很多事便不能由着性子来。身前万民之口后世百家之笔,即便不闻不问,又怎能尽数躲过?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好多说什么,肖大人为官多年秉节持重,想必知晓其中道理。”
肖长离颔首:“下官明白。”
柳原拍拍他肩,欣慰道:“明白就好。虽都说肖大人是灾星,我却不这样认为,论起对皇上的忠心,肖大人绝不少一星半点。只要有这份心,我便相信肖大人定不会做出半分对皇上不利之事来。”
肖长离默然无声,半晌后抬眼:“多谢大人信任,下官知道该怎么做。”
柳原见他容颜清苦,眸中一片空寂,心中竟冒出一阵棒打鸳鸯的愧意来,不敢直视,岔开话题:“肖大人气色差得很,快些回去歇息吧。”
他叫了两个宫人来送肖长离出宫,看着那背影,长叹一声,不慎被风吹了粒细沙入眼,折腾了好一阵才弄出来,心中暗叹:“现世报啊,真是造孽……”
肖长离走出宫门,只觉阴风凛冽往来穿梭,乱叶飞尘铺天盖地,散落一片狼藉。街上行人匆忙返家,他孤身行走于忙乱之中,湛青的袍子飞扬而起,仿佛将要乘风而去。
他看着天上重云如盖,越聚越多的乌云黑沉沉压了下来,似有风雨欲来之势,心头亦如压着浓云,气闷胸滞,喘不过气。
这不祥的感觉令他极是不安。
“看,那个人就是灾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路上行人看了过来,如避瘟疫般四散跑开。
肖长离未顾上他们,直到一只破簸箕砸到了身上,他顿了顿,继续走。慢慢的,朝他身上砸过来的东西越来越多,烂白菜臭鸡蛋甚至还有石头,伴随着恶毒的咒骂劈头盖脸而来。
“就是他害得妖怪四起,咱们整日提心吊胆的,这个灾星!”
“这害人的东西,怎么还不去死!”
“灾星!处死灾星!”
“烧死他!”
这场面与以前他受到城中姑娘拥戴时差不多,不同的是那时丢过来的是香帕花簪,现在却是臭蛋石块。
人生际遇无常,不过如此。
他心中并未因此而生波澜,只担忧这压顶的重云之后,会是怎样的劫难。
一块半掌大的石头砸在了他的眉角,他觉出痛来,抬手摸了摸,沾了些许猩红。
“住手!”忽有一人冲过来将他护住,抬手挡开砸过来的东西,口中气呼呼地骂,“你们这群刁民,以多欺少落井下石,还要不要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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