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妖怪的存在被证实。
约莫两天前,很多人在米花町、友枝町、八原等地亲眼目睹几个妖怪打斗的场景,有不怕死的还用手机录了视频。虽然像素渣,时间不长,不过经过专业人士的处理之后,可以从视频中清晰看到那几个外貌与人类相似,却拥有徒手劈山裂石,吞河融金能力的恐怖生物。
其中一个琴酒很眼熟,身材魁梧,银发披肩,手里无时无刻不在颠着鬼火球,和茨木童子的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至于另外两个被他吊起来打的家伙,色厉内荏那个是河童,怂得一批的那个是山魈,都在书翁的《妖怪图志》上。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世界也因此沸腾,不到一天网络讨论度就破百亿了。
琴酒等人是昨天夜里回到现代的,一回来就各自休息,今天一早又为组织的事忙活,以至于这么大的事他们愣是没人知道。若不是琴酒为了新任务找线索,他们的反射弧估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转过弯来。
当然,第一件事火归火,可毕竟是地球上的一种神秘生物被发现。而且在此之前,已经有专门研究该领域的学者教授做出突破性进展,这个视频的意义更多是锦上添花。故而热度虽高,倒也仍在可控范围内。
第二件事就没那么简单了——有人证实了外星人存在,同样是亲眼所见。
昨天中午,一座巨大的六边形要塞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东京湾上空。要塞的主人自称是弗拉明戈星人,一度控制日本网络和电视台,要求日本.政.府归顺于他,否则就炸毁日本。
普通的摄像机、手机摄像头拍不出要塞的样子,新闻里的图片、录影都是卫星拍摄的成果。从画面里可以清晰看到要塞全貌,包括外部装甲上喷涂的比阳光更耀眼的图形文字。
要塞的主人似乎并不介意世人知道他和要塞的存在,甚至巴不得别人了解得越多越好。所以从不驱逐前来参观的游客,也不拒绝卫星的监视拍摄。
抛开要塞中曾经惊鸿一现的恐怖武器和要塞主人的态度不说,若是他愿意放弃武力攻占日本,与政.府合作,说不定可以打造出世上绝无仅有独一无二的,集旅游圣地、外星人研究中心于一体的存在。
如此一来,要塞主人既可传播要塞携带的外星文化,又能与地球结盟,还能大把大把地赚钱,这不比劳心费神地打来打去有意思多了吗?
战争是一种宣泄和反抗的方式,而非解决问题的办法。当然了,也有可能人家压根儿看不上地球,也无所谓文化传播,人家就想打一场彰显自己的高超科技水平,那就另当别论。
一边是传说传闻传奇里屡见不鲜的妖怪真实出现,一边是永远在新闻媒体报导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外星人。这两件事同时在日本爆发,仿佛往火堆里扔了罐煤气,炸得惊天动地震耳欲聋,让世界从上到下各个阶层各个领域都呈鼎沸之势。
可以预见的是,国家每个机关现在应该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尤其是外交部,其他国家如雪花般飞来的外交函估计快把外交部淹没了。
电视屏幕上主持人心潮澎湃宛如演讲般念着稿子,琴酒却半个字也未听进去,反而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的手机很久。
地球前脚出这么大的事,宇减基后脚就发布了与之相关的任务,总感觉他们对地球的关注高得非比寻常。而且97号的失联也始终让他觉得古怪。
“宇减基,宇宙减刑基金会,本宇宙范围内罪大恶极且诚心悔改之人申请星球刑罚减刑中介公益基金会……呵,名字挺长。”
琴酒不禁佩服起自己的记忆力来。宇减基的全称97号只在初见时说过一次,说得轻描淡写云淡风轻,就像到超市买菜时随口念叨菜名一般。他原本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可此时回想起来,却从死长的名字里琢磨出了点深意。
本宇宙范围、中介、公益……这些词十分耐人寻味。
双手枕在脑后靠着沙发靠背,琴酒的大脑飞快转动,试图从过往与97号乏善可陈的交流中扒拉出点线索。可惜他们的往来一直是始于任务,终于任务,97号还是个隐性.暴.力分子,压根儿没说过几句有内涵的话。
罢了,宇减基有何古怪,是否对地球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都和他这个前.犯.罪分子无关。他只要完成任务,争取减刑,尽量不让自己被扔进坑就够了。
长吐一口气,连带着把满心繁乱思绪吐出体外,琴酒坐正身体正打算继续看新闻,转个眼的功夫冷不防对上田沼要黝黑的眼,心脏因此不轻不重地抽了两下。
田沼要,一只鬼,用深沉漆黑的眼瞳凝视着你,换了谁不被吓得抽搐?要是坐在他面前的是个胆小的家伙,兴许速效救心丸还没派上用场,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你醒了?”所幸琴酒胆大可包天,只惊了一瞬便冷静下来,跳过寒暄废话的步骤,直截了当地问:“想起自己之前经历什么了吗?”
田沼要神色间仍有迷茫,相比昏倒前却清醒了许多。他的眼起了一片茫茫大雾,空幽冷寂,荒芜得犹如千年前的平安右京。听到这个问题,他喉结动了动,艰难地发出低弱的声音。
“我……死了。”
琴酒突然发现自己只能沉默。
“刚才……你知道我已经死了,是不是?所以你没有碰我,因为你知道你摸不到我。”田沼要接着说,明明文不对题,却莫名让人提不起纠正的心思。他看了看自己周身的微光,再抬头望向微光的来源——魔杖,苦笑一下,“如果没有它,我连沙发都碰不了吧?”
琴酒不语。
生死,对于一个人生刚刚步入精彩阶段的少年来说,的确是过分残酷沉重的话题,奈何对此司空见惯的琴酒无法感同身受。他是个只要活着便必须随时做好死亡准备的罪犯,他没有资格同情,也没有立场惋惜。
死亡简单,于是显得生存可贵,哪怕后者总比前者来得艰辛。
“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或者想去的地方吗?”没有继续追问,琴酒换了个轻松点的问题,成全田沼要的顾左右而言他。
他本是随口一问,也没想过田沼要会老实回答。不料田沼要听到后,脸色忽的变得惶急慌张,忘记自己是个魂体一把抓住琴酒的手,却抓了个空。
是了,现在的他在魔杖的帮助下可以碰到死物,但人类,特别是琴酒这种手染鲜血的人阳气和戾气太重,魔杖为了保护他,是不会让他接触的。
田沼要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眼神黯淡下去。坐回原位,他局促地揪着衣角,低头说:“我有个朋友现在很危险,一个很可怕的妖怪正在追杀他。你能让鬼魂接触到阳世的东西,能不能……帮帮他?”
“这就是你的执念?”琴酒并不惊讶,反倒认为这才是正确的套路。
不是所有死去的人都能变成鬼魂的,支撑他们脆弱、不堪一击的灵魂行走于危机重重世间的,是连死亡都无法磨灭的执念。换句话说,执念就是他们魂魄里最后一点“生机”。
田沼要不是厉鬼,不是怨魂,他的灵体干净纯澈,说明他生前是个善良单纯的孩子。这样的人只有可能是因为心愿未了才化为鬼魂,完成了他的心愿,他就能心甘情愿地去转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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