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理待荣頫不可不谓不好——从前忠诚,现在也臣服于他。
经过一次死而重生,荣頫更加看重苏云理——真心难寻,世上能从始至终忠义待他的人太少,有一个就该珍惜了。
所以他并未觉得冒犯,也未多想,而是好脾气道:“我跟他的关系……云理,我曾向你细细说过……”
话至此,苏云理忽地问:“待乾坤永定,主子可还想杀他?”
“云理,我说过多次,你不必叫我主子,唤我的字怀慈即可,”荣頫顿了顿,淡淡道,“此前我让你下毒,存了要他死的心,现在既然他命大且又痴傻,过去的事就翻篇……我拿得起放得下,当初谁是谁非,已没有分清的必要……”
苏云理沉默着,半晌他道:“怀慈,你重生在我弟弟身体里,算我大逆不道……你也算我弟弟,我一片心意为你考虑,虽然他已痴傻,但长久留在你身边始终不好,别人看守他亦非良策,依我看,不如将他放在我府中由我看管……我那府里等闲人不能进,想来没人能轻易劫走他……”
荣頫听了,瞧了苏云理几眼,缓缓道:“你在可怜他……”
一个杀人无数,手上沾满了鲜血,被人骂做祸国阉人的太监,竟然会可怜他人!
这实在很罕见。
苏云理不慌不忙道:“人心肉长,他在位多年,我一直为他效劳,相处久了,难免替他叹息几声。”
荣頫不置可否,话题一转:“云理,你怎会想起带他出宫?”
苏云理不遮不掩道:“深宫戒备森严,把他关在此处,实在有些暴殄天物。我带他出去,只是想尝试尝试,能否钓到大鱼……”
荣頫挑眉:“看来,你在我去截杀蒙腾前,就料到我会无功而返……”
苏云理:“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耐。只是你这一去时日颇长,你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少有耽搁,我揣测一二罢了。”
两人你来我去,聊到此刻,荣頫忽地道:“你把他抱入里面让他睡吧,我有事与你细谈。”
***
鄢鱼一躺到床上,察觉苏云理出去了,猛地睁开眼,拍着胸口大喘气——
实在没想到好日子这么快就到头了,相比较苏公公春风和气地待他,狠角色荣頫一定会搞事!
回忆起初来乍到,那人冒充苏云理,把他干得半死不活,这次还抓到他和苏公公外出约会!
鄢鱼翻出原主记忆中关于荣頫的醋坛子有多大号的事——
荣頫在定国公府时,身边的婢女一年一换,若非怕换得太勤惹人注意,宁愿一月一换。
究其原因,无非荣頫和荣鱼两人时不时要人影分|身——一个去别处办要紧事,一个在定国公府掩人耳目。
小心为上,他俩从不在人前一齐现身,但就怕事有凑巧被第三者撞见。
荣鱼刚少年慕艾那会儿,来了一个娇憨有趣、手脚灵快的丫头。她是个例外,在荣頫的院子里长驻了四年没被换下。
小丫头被荣鱼的生母选中时才十二岁,年纪轻轻厨艺惊人,所以掌了小厨房的大勺,只要荣頫不去与长辈一同用饭,十顿饭里,必有半数由她料理。
免不得荣鱼也会尝到小丫头的手艺。
一个女人征服一个男人的原因各种各样。而收服荣鱼那颗堪堪才长出一点情窦的心,竟意外的容易。
女人的手除了柔软如水可勾人的魂,长有老茧且粗糙同样能撬动一颗自小阴暗冷酷的心。
不知不觉,荣鱼将小丫头看入眼里,由他扮演荣頫时,两人从主仆的正常对答渐渐上升到嘘寒问暖。
荣鱼外出,归来总会携带一些小玩意儿,充当荣頫现身时,便会赠予她,偶尔甚至连长辈赐下的吃食,也会赏给她一份。
他盲目了,有些操之过急地想求得小丫头的欢心,实在是大错特错。
荣小少爷待小丫头的不同,明眼人都能看出。府内许多人私下议论,小丫头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分,这回怕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荣頫似乎没察觉,和荣鱼相安无事,一如从前,直到一天,小丫头无意中撞上少爷卧室中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少爷——
那时,荣頫低头凝视跪趴在地,瑟瑟颤抖的丫头,温柔款款地道:“不用害怕,他是跟我形影不离的影子,我在外不方便回家,他便会替我再此周旋,你俩应该见过多次,他跟我是不是一样温柔和气?”
小丫头把头埋得更低,仿佛一朵风雨中的娇花,摇摇欲坠惹人怜惜。
影子荣鱼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
荣頫瞥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影子。那一刻他脸上点点浅笑,而影子冷漠无情,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荣頫心底深处最真实的幽冷。
“处理干净,不要让人起疑。”荣頫退至一旁,神色漠然。影子荣鱼没有半点凝滞地上前,咯吱一声,扭断丫头的脖子。
次日,荣頫的院子里又新增了一张陌生秀丽的脸,只不过永远都老实地待在小厨房,不能乱走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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