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你父亲多说了几句,我的错,明日一定早些与你出去转可好?”谢宣在李之源旁边坐下。
李之源一个小孩儿,本身也就没有脾气,谢宣再这么好言好语一哄,当场就表示原谅他了。
“安麽麽带着人准备热水去了,待会儿去净房洗澡。哥哥你与我一同洗吧,我们家浴桶还挺大的,够两个人洗。而且这几日水本来就少,我们一起,也不浪费了。”李之源这话说的特别诚恳。北方不比南边,此时还是严冬,积雪也没化完,四处都干的很,水自然也少些。府上也是看着这两位连日奔波,怕是没怎么洗过澡,今日特地烧了热水出来。况且李之源想着一个人洗澡也实在无趣,便邀了谢宣想跟他玩。
然而谢宣此时却是红了耳朵,洗澡?自己就要跟着小源一起洗澡了?
李府的净房不大,不过也算的体面了,诺大个浴桶占了半间屋子。这间浴室谢宣上一世也用过许多次了,房中的物什也颇为熟悉,而此时谢宣心头却是燃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说起来此时的谢宣不过十二岁,身子是没有成熟的,两个小孩儿一起洗澡倒也正常。坏就坏在,他这副稚嫩的身板里面藏着的可是一位已经人事的“老大爷”。而李之源虽说只是个毛头小子,总归是心尖上的人。谢宣总想着还未表白心迹,就先赤诚相见,未免有些孟浪,看起来像是占了李之源便宜。一时间谢宣竟是十分尴尬。
偏偏始作俑者此时却是毫无自觉,将自己剥的干干净净,跳进了浴桶。心中默念着非礼勿视,他是我弟弟,他还是个孩子了,诸如此类,谢宣红着耳朵进了浴桶。
李之源今晚可真算的闹腾了。往常他总听着林家的孩子说他与自己表哥一起洗澡那是各种好玩,十分有趣,每每一起,总是要闹到水了凉了才算。于是头一次有机会跟哥哥玩的李之源,今日是下定了决心要跟谢宣闹一场,一会儿要人给他搓背,一会儿又要玩儿打水仗。
好在这般闹腾之下,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稚气的孩童,谢宣心中是一丝邪念都没有了。怕李之源着凉,一把将人扯了过来,三两下将他头上的小揪揪解开,帮他洗了头。又抓起一把皂角江李之源抹了个遍,还没等到李之源反应过来,就迅速搓走了他身上那一层御寒神器。等到李之源反应过的时候,他已经被谢宣用挂在一旁的架子上的绒布裹成了一条毛毛虫。
谢宣三两下穿好了自己的衣服,便把李之源拖到火盆旁,将衣服一件件拿下来,烘热了,给李之源套上。李之源全程嘟着嘴,怨念颇深。
“又怎么了?洗个澡也能发脾气?”谢宣总感觉此番醒来,有种错觉,李之源这小孩儿的脾气并不像自己记忆中那般好。这一路已经使过无数次小性子了,好在,容易哄。
李之源并不说话,仍旧嘟嘴,头从一边转到另一边,以示对谢宣的鄙夷。刚转过去,又强行被谢宣扳过来,绒布上了李之源的脑袋,谢宣起身,仔细帮他擦头。“想玩儿水?”
李之源仍是不语。
“等日头长一点哥哥再陪你玩儿可好?这几日太冷了些,等天时热了,我一定陪你玩儿,可好?”
如此一哄,李之源又高兴了,乖顺得将脑袋靠在了谢宣的怀中。
第二日一早,安麽麽便叫了两人用早饭。
大约是昨晚初见谢宣给李夫人留下的印象不错,再加上李恒回去两人又说了一番,今日再见时,李夫人对谢宣便是和颜悦色。
“宣儿昨晚睡的可好?”
“很好,多谢婶婶了。”
“我就担心小源闹你,见你精神不错,我也放心许多。李伯伯的假告到了后日,你们快些吃完,今日我带着你们上街转转。”李恒道。
难得李恒休假在家,又想着这几日京中来了许多走卒小贩跟戏班子,干脆一家老小都出门去了。谢宣自然记得京都的街上有多热闹的。他本喜静,闲暇时光更喜欢自己窝在房中看书作画,以致虽是年纪轻轻,一手画作在沧州却是颇为出名的。更有甚者,临州临县的富商豪宅家里都专程派人赶往沧州,愿以高价,求他一副画作。只是他与谢卓都不是在乎钱财之人,人家给的钱,他前手收下,后手便捐给了书院。加之沧州的市集本就不大,于是上一世谢宣初到之时,看着这街上人头攒攒,肩踵相接的模样,确实有些不舒服。倒不是吓到了,只是他实在不想跟那些人挤。
果然一到正街上便是人挤人。平日里稍微清静的书坊街此时从头到尾摆满了小摊。各式杂耍,从南到北更是吸引了众多民众围观。谢宣性情沉稳好静,可李之源偏偏相反。此时那小孩子真是恨不得自己能多长几双眼睛,最好是前后左右都有,能帮他把杂耍都看齐了。
一行人一个个小摊挨着逛下来,也花了些时候,特别是因为李之源爱吃,他们便不得一次次在小吃摊前驻足。李夫人出来了,自然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合心意的胭脂水粉,抑或是稍微精致些的珠宝首饰。算起来,她也快一年没有添置过任何首饰了。
谢宣头脑清醒,看到李夫人脸色一差,立马主动提出分成两拨玩,一会儿在书坊街的尽头集合便是。李恒自然要跟着谢宣,谢宣连连摆手,道:“李伯伯放心,我带着小源吃些东西,他认路。难得出来一趟,李伯伯多陪陪婶婶。”
李恒还欲坚持,便被李夫人拉走了。女人要开始买东西,身边当然得有个移动钱庄兼小使。李恒只能在被拖走之际,抓出些碎银子,给了谢宣。在谢宣的陪伴下,李之源成功养成了看见吃的就迈不开腿的技能,奈何眼睛大肚皮小,好吃的买了一堆,自己又吃不了几口,剩下的东西全部进了谢宣的肚子。到最后谢宣也是吃不下了,手中也拿不下了,李之源还伸着手要鸭舌,谢宣拦下了他的小胖手,李之源就双眼饱含委屈地望着他问道:“不能买吗?”谢宣无奈,努力伸出两根手指揉了眉心,也是此时一份鸭舌又到手。两人这才往街尾走去了。
李之源眼尖,远远就看到了站在脂粉铺前的李恒一行人,拉着谢宣跑过去才发现,原来不只是自己家中的人,还有自己的老对头在。
李夫人正跟着两位衣着华丽的妇人说话,远远就听见那两位的声音。“这种脂粉,我都是买回去给我们家大丫鬟用的,怎么说老爷现在升官了,每日出来带着的丫头不能太失了颜面。”
只这一句,李夫人脸就垮下来了,又碍于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只能皮笑肉不笑,道:“可不巧了么,妹妹今日也是这么想的。”
这边话刚落下,另一位又接上了。“妹妹可选好了,若是好了就拿过来,我一道结了帐。怎么说我们老爷这次能升的这么稳当,也全靠李大人友让了。”这话说的体面,却无一不是充满了嘲讽。他家老爷正是林隙,前两日刚升了礼部侍郎,正三品。
此次谢宣进京倒真不算什么好时机,不足一月便是当今圣上的诞辰。大齐自建国以来,太|祖便定下了规矩,逢王孙贵胄诞辰,非圣上,太后不可劳民伤财,大肆庆祝。三年前太后崩逝,皇帝孝感动天,便是接连三年没办过诞辰。大齐也是几年没有办过什么喜事了,举国上下定然是重视许多。如今正是礼部最忙的时候,李恒却是不管不顾告了大假,连夜奔波将他从沧州接了过来。
可怜李夫人为了能让自己的丈夫升官,这一年在京中贵妇圈中几番打点,愣是没舍得添一件新衣,新首饰。好不容易搭上了礼部尚书的线,万事具备了,却不曾想被李恒被谢卓一封信便叫走了,人不在跟前,恰逢用人之机,替补自然上位。林隙就这么捡漏,升了做侍郎。
李夫人此时脸色已经十分难堪,恨不得将那脂粉摔在两人跟前。偏偏此时林隙那小侄儿林恒志看到了李之源,便不自觉上来嘲讽一番。
“你这买的都是什么呀,这种街头巷尾的小食都能吃这么起劲。我伯父昨日可是在状元楼大摆宴席,状元楼的小食满满当当叫了一桌子,还买了好些回去呢。改明儿让你父亲带你来我们家,我也赏你两块儿吃吃。”
李之源年纪虽小,跟这林家的孩子确实做了许多年死对头,加上对方此时说话是极度不好听了,他当场就要挥拳头跟林恒志打上了。
怒发冲冠之时,李之源的小胖拳头被谢宣拦了下来。方才买的那些个小食已经被谢宣提在了一只手上,而今正好空了只手出来,抓住了李之源。
第12章 入京(五)
李之源一脸怒气看着他,似是在怨恨他不仅不帮他,还要拦着他打人。只见谢宣摸了摸李之源的脑袋,说道:“小源,不可无礼。李伯伯平日里如何教导你的,在外头要之言慎行,莫要失了礼数,让别人笑了去。” 言下之意便是林志恒不懂礼数,没有教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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