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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再仔细一看,这三位里头两位都是林家的人,林家两位小少爷的跋扈在这小圈子里可是出了名了,每每都被人用作反面教材教子,心中自然都觉得是眼前这位面生而瘦弱的小哥儿受了欺负。偏生此时蹲在“瘦弱”小哥儿旁的李之源,眼眶红红抬头望着李恒喊了声:“爹爹,他们......”

谢宣因是故人之子,李恒心中本就带了两分心疼,这些时日相处,心中又甚是喜欢,今日倒好,在自己府中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李恒满是愧疚。大吼了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恒向来是慈眉善目,如今头一遭在这么多孩子面前发火,众人都吓了一跳。一群孩子都缩到了自己爹爹的怀里,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孩起了个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是林恒远先动手。”一群孩子便纷纷附和。

“林恒志欺负李之源。”

“林恒远抓着李之源的衣领。”

“那个哥哥护着李之源就被林恒远打了。”

“林恒远跟林恒志推那个哥哥,两人自己不小心滑下去的。”

第19章 少年(三)

孩子们虽小,他们的话此时却成了最有说服力的证据,所有说辞直指林家两兄弟,二人顿时成为众矢之的。各位官爷都面露难色,纷纷劝诫自己的孩子闭了嘴。嘈杂声渐小,李恒与林隙则双双皱眉,毕竟流言中心的两位主角官职相同,而今日又是恭贺升迁之喜的,出了这么个事,证言又一边倒,总有一位是面上无光的。

只见林隙涨红了脸,一时无话。倒是林恒远此时身上裹了干爽的毛巾,靠在他爹身边有了两分底气,不客气道:“爹,他要害我,他要杀了我。”

方才诸位小少爷刚说了是林家兄弟仗势欺人,众人虽是面无表情总归也是听进了心里。本来此时,林家小孩出来道个歉,这事便也就当成小孩子玩闹糊弄过去了,这位林大少爷倒好,生怕自己名声不够臭似的,一把着林隙就说了这么句话,如此看来更像是恼羞成怒之后的倒打一耙,并且还是在别人家里打的。

林隙到底是在官场呆惯了的人,此刻虽是丢了面子,仍然沉下气来,对李恒道:“犬子顽劣,今日冲撞了府上的客人,还望李大人见谅。”

李恒连笑脸都扮不出来,只假意道了句:“是我府上招待不周,让两位公子受惊,林大人海涵才是。”说话间将谢宣扶了起来,问道:“宣儿觉得如何,可有不妥之处?”

李恒的嫌弃是摆在了脸上,连围观的人都觉得尴尬了,偏偏林恒远此刻来了脾气扭着林夫人跟林隙让他们讨个说法。诸位无不嗤之以鼻,最后竟是逼得林隙给了林恒远一巴掌,声音之响,林恒远直接被打蒙了,林夫人抱着儿子就要开始哭,被林隙瞪了回去。

林隙则是到了谢宣跟前说:“这位小哥想来便是李大人的侄儿了,犬子骄横惯了,还望公子莫要见怪,今日里回去老夫定会好生管教。”

谢宣此刻十分“虚弱”,浑身湿答答的,裹着条毯子瑟瑟发抖,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宛如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见林隙主动示好,还是在李恒的搀扶下做了个礼,道:“是晚辈失礼,惊扰了两位公子。”

若说是方才旁人还有人抱着看戏的态度站在林隙那边,此刻则是纷纷倒向了谢宣。看着这么弱不禁风一位公子哥儿被林家两位少爷欺负了,还主动认错,这般做小伏低的让人看了真真心疼,都在感慨这是谁家的孩子这般懂事。

林隙总觉得今日这个局自己怕是说多错多,又怕自己那小儿一时情急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赶紧称要带两小儿回府换衫,便携家带口走了。

好在今日府上做宴,热水充足,李恒安排人带了谢宣去净房泡澡,又让人请了大夫要给谢宣驱寒。

谢宣裹着毯子进了净房便坚持不肯让丫鬟进了,只有李之源磨磨蹭蹭地进了那屋子,看着谢宣一件件除去身上湿透的衣衫,一脚迈进了大浴桶中。

李之源不离开,也不再往前走,就站在离浴桶几步的地方,手拽着衣裳,眼巴巴看着谢宣。

“怎么了,小源?”谢宣解开了头发,整个人泡在水里,舒爽了许多。

李之源不说话,可满脸都写着委屈。

谢宣立马心疼了,招了手示意他过来。李之源犹豫半天才扭扭捏捏走到浴桶跟前。谢宣伸出手揉了李之源的脑袋,安抚他:“是不是被吓到了?没事,林家的小子以后不敢欺负你。”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李之源看着越发委屈,方才还只是红了眼眶,如今却是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谢宣还准备说些什么,只见李之源瞪他一眼,急急跑开了。谢宣看着人委屈,心中不甚欢喜,此时却无法去追,只想晚上回房歇息之际再行安抚。

房中水雾氤氲,谢宣演过方才一场戏,此刻的小身板已然觉得疲累,便靠在浴桶边眯了眼养神。

谢宣是带着记忆重生,他会水,这事儿谁都不曾知晓。谢宣的性子向来压抑,受了委屈也只放在心头,之前他被自己亲弟谢鹏飞陷害,在隆冬腊月时节被谢鹏飞一群狐朋狗友推下了河,差点命丧黄泉。醒来之后虽是被接到了京都,这事却始终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他容不下自己有那般懦弱无助的一面。直到后来他入了鹿鸣书院,书院后山上有一小池塘,他便以替人写功课为筹码,请了位会水的同学教他,几番折腾,喝了好几次水才会了。

浴桶里的水凉的快,谢宣不自禁打个喷嚏,把自己从睡梦中唤醒了。

许是这两月连着两次入水伤了根基,闹完的第二天谢宣竟是真的病了,还有些重。大夫换了好几个,开的药都差不了许多,可谢宣躺在病榻上,却是动弹不得,高烧不退。李恒急坏了,总觉得自己没照顾好这侄儿,对不住他那死去的好兄弟,对林隙更是多了两分憎意。从前两人相见还相互打个照应,如今李恒看林隙便如见了仇人。李夫人也是差人回了娘家,让自己母亲去远音寺为谢宣求了两道平安符,一道戴在身上,一道烧了兑在水中喝了。

谢宣意识混沌,可李家上下为他做的这些事,却是异常清晰展现在他眼前。可怜李之源一个八岁孩童,他病了几日,这小孩儿便是撑了几日未曾好好休息,帮着伺候的麽麽倒热水,喂药,给谢宣擦洗身子。也不知是哪位大夫的药起了作用,或是李夫人的平安符保佑,这么过了几日谢宣终于在半夜退了烧,清醒了过来。

此时李之源正趴在他身边,身上还规规矩矩穿着衣裳,似是太累,刚睡过去。

第20章 少年(四)

李之源蜷缩在他身边,和衣而睡,眉头紧蹙似是不甚安稳。这几日房中炭火给的足,熏的他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谢宣此时刚刚醒过来,定定看了李之源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将被子匀给了小孩儿,自己支撑着起身要找水喝。

安麽麽带着个丫头去取药,一回来就看到只着中衣站在桌前倒茶喝的谢宣,是又急又喜,连声道:“我的少爷哎,你倒是多穿件衣裳。”

谢宣没来得及穿衣,倒是先将食指放在嘴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安麽麽小声些。安麽麽瞧见了睡在床上的李之源,也是心疼,带着小丫头走到了谢宣跟前,将药碗放在桌上,又去柜中取了件厚实的羊毛披风,给谢宣穿上,小声道:“少爷醒了正好,这药是刚煎出来的,趁热喝了。厨房里还留着火,少爷可想吃点粥饭,老身让人去做。”

谢宣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将碗放在麽麽跟前,道:“不消麻烦,还请麽麽随意做个清汤面便好。劳烦麽麽让人打盆热水给我,我想擦把脸清醒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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