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笔钱叫维稳经费,专平难平之事,专治难治之人,领导们的态度是私下赔偿一百万了结此事,苏安娜很是动心。那时候S市一套中环内的两室一厅才三四十万,一百万不啻天文数字。
但傅云宪不同意,也劝服了苏安娜放弃和解,非逼着法院对外公布冤案真相。可能他的一再坚持把哪个位置上的人物惹恼了,对方竟找了人要弄死他。傅云宪殒身不恤,在一次人为的车祸中侥幸生还,还是许苏伏床哭了一宿,才算彻底唤回一条命。
最后他是架着拐杖上庭的。
案子最终平反,赔款再翻三倍有余,傅云宪分文未取,还搭上一身伤,以至于每到阴雨天气,他的左膝盖总会疼得厉害。
傅云宪垂眸看着许苏,许苏仰脸望着傅云宪,两人的目光你来我往,缠绵交锋,傅云宪忽地笑笑,伸手捏住许苏的下巴,骂他:“小白眼儿狼。”
三个老婆娘轮番灌他,还是醉了,嗓音比平时更低沉浑浊,带着微微的震颤共鸣,像谁信手拨动了低音弦。
这话听着像要计较牌桌上出千的事。许苏不欲承认,谎话张口即来:“呸,谁白眼儿狼了?明明是你个老刮皮,铜钿眼里千跟头,自己输不起——”
“你敢骂我。”傅云宪似动了怒,手劲加大,强行将许苏的脸掰近自己。
两人离得太近,灯光又蒙昧不清,对方身上扑来一阵好闻的酒气,许苏方寸渐乱,微感晕眩,可嘴上仍不服气:“怎么啦?骂你怎么啦?我还没——”
许是嫌吵,傅云宪一提许苏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许苏“唔”的一声,既没顺从也没反抗,睁着眼睛接受这双唇。
那一夜的混乱,自许苏退伍归来、两人重逢之后便很默契地翻了篇儿,你不言,我不语,只当从未发生。许苏知道自己皮相不错,对这老流氓可能还有点吸引力,如悬一块肥肉在对方眼门前,不被衔一下,舔两口,自己都觉得不太人道。他现在也不怎么反抗了,可以说是想通了,也可以说是哀莫大于心死,白婧的事情伤他太深,他为爱情守身如玉,爱情却当他是个屁,没劲。
何况苏安娜几次从高利贷手下捡回一条命,也都亏得傅云宪出手,受人诸多恩惠,再不任人占点便宜,未免太过矫情。所以再次踏进君汉所前,许苏给自己制定了十六字方针:虚与委蛇,虚情假意,斡旋为主,抗争为辅。
所幸打那夜之后,傅云宪确实再没对他动过真格的。啃脖子摸屁股偶有为之,更有那么几回对方都硬得不成样子了,许苏死鱼一般不挣不动不抵抗,倒是傅云宪自己戛然而止,怒咻咻地摔门而去。
只不过对于跟傅云宪接吻这件事,许苏还是有所保留的。蜻蜓点水般碰一碰还可以,傅云宪一伸舌头他就受不了。他本质上还是一个直男,享受不了男人与男人的鱼水之欢,不觉得恶心已是极限,要他全情投入,想也别想。
但眼下傅云宪吻得很真,很深,很久。他的大手托住许苏的后脑勺,强行把他箍在自己身前,霸道地以舌头攻占,一点一点地刮取他口腔中甜美的唾液。
许苏被对方吻得几乎气竭,却仍不专注,他微微撅着嘴唇,忽地滴溜溜转动眼珠 ,忽地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这副眉眼。
傅云宪也睁了眼,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珠,嫌这眼睛灼人得很,他抬起手,以拇指盖住许苏的眼皮,强迫他闭上眼睛。
眼前忽地暗了,情绪便也随之而来,许苏渐渐卸下防备,稍稍有了点迎合的意思,任傅云宪的舌头在自己口腔里攫取,偶尔也含着它吮吸。
灯光一片朦胧暖黄,他们像在一个令人心醉的黄昏中接吻。
吻了良久,傅云宪才放开许苏。两人唇间牵连出一根甜丝,傅云宪以拇指抹掉许苏嘴角边晶亮亮的唾液,又仰面躺靠下去:“说吧,想求我什么。”
老流氓不亏国内首屈一指的名律,目光如炬,一下就戳中了他那点小盘算,但许苏还是嘴硬,装傻道:“有事儿吗?没有啊……”
那贼兮兮的样子一准有事,傅云宪也不继续说破,嘴角往上浅浅一扯,一手松了皮带,一手摁着许苏的脖子往自己胯间压过去,意思明显,要提条件可以,得他用嘴伺候自己。
“我不。”许苏拒绝,继而梗着脖子反抗,挣扎一下,脑袋就起来了。以前傅云宪也提过这类要求,许苏做不惯这个,死活不同意。其实他那点力气远不及傅云宪,也就胜在对方不真跟他计较。
“老子不乐意。”许苏还是跪坐的姿势,但挺直了脊梁,振振有词,“你找那位大明星去呗,人家那脸多好看,那唇多柔软,人家笑得多妩媚,伺候得多周到,还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您堂堂大状干嘛舍易求难呢?”
傅云宪笑笑,抬手在许苏鼻子上刮一下:“酸么?”
许苏自己把刚才那番针对郑世嘉的话拿来咀嚼了一下,发现是有点酸,心虚而故作不虚,道:“酸也不乐意,你那玩意儿太粗太长,还有紫黑紫黑的一溜褶子,真丑。”
傅云宪抬起许苏的下巴,俯身向他靠近,微眯的眼睛露出凶光:“这是求人的样子?”
“说了没事求你……”唯恐再赖下去一会儿不好收场,许苏想了想,适时改口道,“但你要求我求你,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求求你好啦。”
好在今晚上傅云宪欲望也不强烈,没有继续强迫许苏的意思,他微露倦意,仰面阖上眼睛:“叫花子行善,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能耐。”
看着是默许了,许苏挠挠头发:“其实是有点事情,我大学一个室友——”
傅云宪打断道:“只让你提一个要求,你想好了再说。”
什么都瞒不过这老流氓的眼睛,许苏一下沉默了。他以前对他妈放过狠话,要真再赌博就买耗子药,他自己跟他妈连带着左右陪赌的街坊,同归于尽。所以苏安娜方才解释了,这三十万不是用来还赌债的,是跟王亚琴那老妖婆一起投资一个项目,已经垫进去一笔钱了,后续不跟上,可能血本无归。
“被人砍死”还有“血本无归”多半都是危言耸听,许苏在心里支起一杆秤,左右掂量着苏安娜的三十万与瞿凌的两万块,然后说:“就是我的一个大学室友,最近摊上一点小事。”
傅云宪没睁眼,“嗯”了一声。
“特别小的事儿……就是吧,弄死个人……”
傅云宪睁开眼睛,看着许苏。
许苏有点怵了,还笑嘻嘻的:“一审已经判了,死刑——”
傅云宪随手从沙发上抄起一个垫子,拍砸在许苏脸上:“这叫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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