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新铎搬着年货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何愿穿的像一只球一样缩在门边的台阶上,奶奶的那些鸡和猫都围着他转,他好像也并不害怕的样子,脸上带着笑容,叶新铎不忍心出声就那么看着他,何愿的肤色原本就非常白,在这样冬日纯然的阳光下简直莹然生光,这个画面跟他记忆中某个珍藏多年的场景再一次重合,让叶新铎心里一阵滚烫,然而滚烫过后却又觉得彻骨冰凉。
毕竟何愿自己找到这个村子来,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回忆起当年事情的蛛丝马迹,他显然已经忘了,或许说他根本就从来不曾记得。
叶新铎抱着箱子在门口站了几分钟,何愿就抬头看到了他,他的脸上仍然带着笑,招了招手说:“你回来啦?”
这句话叶新铎的脸上微微蒸红,随即何愿也意识到了这样的场景这句话说起来好像两个人的身份都容易遭到误解,于是他连忙左顾右盼地寻找能够转移的话题,最后他看到了叶新铎臂弯里的纸箱,便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问他这是什么。
叶新铎蹲下把箱子码在墙根下,然后打开第一只给何愿看里面的东西,何愿探头往里面看去,那里面居然是整整齐齐摞起来的金色的小麻花。
“哇。”比起眼睛他的鼻子更早地闻到了芝麻和面粉被炸透之后很香的味道,便忍不住感概了一声,叶新铎的手上还带着粗线的白手套,他把手套脱掉给何愿拿了一根递过来:“很好吃的,尝尝看。”
何愿这个时候也觉得好像有点饿,便接过来咬了一口,刚刚炸好的小麻花又酥又脆,味道很淡但是非常香,何愿蹲在地上很快就吃完一根,又把手指伸出去让橘猫舔。
整理其他箱子的叶新铎看了他一眼,起身从厨房拿了一个白瓷盘子从箱子里甜的咸的还有炸好的豆沙油糕和白糖年糕全都给何愿拿了几样,然后让他自己抱着盘子吃。
何愿开心极了也完全把叶新铎冷淡啊什么的原谅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是一盘子炸货已经吃了七七八八,他这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抬着头看又给他端了一碗鱼汤的叶新铎:“奶奶呢?”
“她去隔壁聊天了。”叶新铎平静地说,然后把何愿吃了半天的盘子拿在手里,将那些何愿剩下的年糕非常自然地往嘴里放,何愿看他把盘子里的东西吃干净又从院子角落里拖了一把斧头去砍柴,他站在那里像一根电线杆一样颀长,这一整个上午他显然做了许多重活,领口的毛衣上有汗渍,这么冷的天气袖口仍然挽到了臂肘,肌肉鼓胀他整个人散发着非常年轻的热气,像是一个火炉一样在源源不断地蒸腾。
脑力劳动的叶新铎和体力劳动的他看起来完全不是一个人了,何愿有些愣神地看着他,虽然作为助理的叶新铎已经非常话少,但是他做农活的时候好像话更少了许多,他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那个从来像是精密机器一样包裹在西装里的身体是如此有力,他挥舞斧子的双手青筋暴起肌肉贲张,那种纯然男性的美感让何愿有些瞠目结舌。
于是他也没有发现自己端着一直没有喝的鱼汤早就被三只橘猫探过来舔掉了大半,最胖的那只还很敏捷地用肉垫拨了拨汤里的鱼尾,然后亮出爪子来将大半条鱼都捞走了。
“喂!”砍柴的叶新铎听到何愿喊了一声,他顺势往那一边看去,就看到何愿一只手端着鱼汤另一只手提着自己过长的裤子追赶着三只疯狂跑路的橘猫,为首的那只嘴巴里叼着显然是鱼汤里的那尾鱼肉,四肢触地像是三条金色的闪电一样攀上围墙跳到外面去了,只剩下一脸无奈的何愿站在墙的这一边,嘴里念念叨叨了几句,然后抬着胳膊把那只基本上已经不剩什么的鱼汤端端正正放在墙头,显然是准备好人做到底的架势。
叶新铎看他这样心里觉得好笑却又笑不出来,把手里的斧子放下然后准备去给何愿再盛一碗,何愿看到他往厨房走也知道他的意思,伸出手来拉了他的胳膊一下说:“不用了,我很饱了。”
叶新铎于是了然,也不再强求,准备转身回去继续劈柴的时候又看了看有些打不起精神的何愿:“是不是很无聊?我的电脑放在楼上,不过这里没有无线网络,只能看看电影。”
何愿想了想看电影还不如就在这里坐着发呆,于是摆了摆手又在原本的那个小马扎上坐下,指了指叶新铎刚才在砍的木柴:“你做你的事情吧,不用管我。”
叶新铎沉默了几秒钟,也觉得两个人就这样什么都不说反而是最好的,除夕这一天他最不想的就是与何愿吵架,但是想来他们说什么话题都容易点燃怒火,所以不交流是最安全的,何愿能够在这个小院里坐坐对于他而言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他没有什么立场去计较更多。
那天下午何愿就晒着太阳一边补钙一边看叶新铎忙碌,他砍了柴收拾了鸡窝把晒干的辣椒全部穿起来挂好,还贴了对联和年画,何愿想要帮他也被他拦着,于是就完全像个废人一样瘫着只看,于是“能干的”叶新铎在他的心里又有了新的高度,看起来比能够天衣无缝地处理工作更加厉害。
天色渐黑的时候叶新铎穿上衣服说要去隔壁接奶奶,何愿见没有太阳好晒也准备回屋子里去,而叶新铎的表情却不知为何非常犹豫,他将门帘掀开一半的手又再一次垂下来,然后望着何愿说:“何总,我有件事拜托你。”
何愿自从到这里来别说尊成了就连一句称呼都没听叶新铎说过,他突然又叫自己何总让他心脏猛地往下坠了几寸,非常茫然地问:“啊?”
“我回来之后为了让奶奶安心撒谎说自己在杭州有女朋友,”叶新铎语速很快像是以此来缓解尴尬,但他的表情仍然非常不自然,“你突然到这里来显然让她误解了你就是那个人——”
何愿惊呆了,他根本没想过自己只是想找个地方过年居然会碰到这种小说一样的巧合。
“我不想让她失望,”叶新铎的声音略低了一些,何愿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说没有再一次刺伤他是假的,但是事已至此他必须要把这件事说清楚,“你愿意帮我这个忙,我感激不尽,如果你觉得为难,我可以马上送你到县城的酒店里去。”
叶新铎说的这句话并不是威胁何愿明白,但是他就是非常不舒服,就好像叶新铎在变相地赶自己走一样,难道他要去住那种破烂潮湿的乡下酒店吗,他何愿二十九岁的大年夜就只能像是什么在逃人员还是流浪汉一样窝藏在那种连身份证都不需要的地方?
但是他如果选择不走呢,年夜饭肯定是要和叶新铎还有他奶奶一起吃的,那个老人说不定早就十里八乡地炫耀了孙子的城里媳妇,但他根本就是个男的算什么媳妇,老人家是瞎了可邻居们不瞎,明天要是还拖着他去拜年怎么办,他难道还要扮女装不成?何愿自认脸皮再厚也演不了这一出啊。
而叶新铎也显然看出了他的犹豫,他又向何愿走了几步,用非常笃定的神色和语气说:“只要你留下,其他的事情我会解决。”
何愿太熟悉他这样的神色了,这就是完完全全叶新铎的专属表情,这个表情的意思是“我办得到,你不要担心”,也许是太久没有看到这个表情让他一时间恍惚,又或者是这个村子莫名的魔法又再一次生效,何愿点了点头。
于是叶新铎在这一整天之间第一次笑了,他没有再说什么便转身向外走去,然而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何愿似乎看到他的耳廓在昏暗的灯光下突然变红了。
——tbc
写到这里就很想追加一个白软软何总被乡下助理艹哭的剧情..
第21章 第二十章 秘密 上
20 秘密
春节期间温风至和陆邱桥都留在了杭州,除夕那天温风至一早开着陆邱桥的车子去探望了薛青河,而陆邱桥说是要去拜访一个老编辑也起床之后就出了门,只说是中午就会回来,让温风至在公寓里等着,他回来之后一起做年夜饭。
于是温风至从薛青河家里出来之后便去了还在营业的超级市场买了很多食材,大包小包的全部塞进了车子里。
大城市里的年味不算很浓,但是多少年来第一次可以与“家人”一起度过除夕的喜悦还是让他非常开心,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而温风至抱着购物袋提着水果和饮料走出电梯的时候,却看到住在自己对面的权臣站在家门口,她穿着板正的西装还系着领带头发全部都梳在背后,而她对面是一个非常高挑的女人,穿着套裙踩着高跟鞋,寒冬腊月仍然露着只穿了薄丝袜的小腿。
温风至有些愕然地望着她们,这时候那个陌生女人听到了电梯的声音回过头来,那是个气场完全将权臣和温风至都压倒的美人,妆容精致而神色冰冷,看上去比权臣确实年纪要大上一点,温风至脑海里立刻就想到了权臣那天说起的那个要结婚的人,于是他不受控制地将眼神往她抱着手臂的手指上看去,然而只看到一双保养得当的纤纤玉手涂了正红的指甲油,指节上却空无一物。
权臣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温风至在场,她难得素颜甚至把眉骨钉也摘掉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语气弱弱地唤了一声:“温老师。”
温风至撞见朋友吵架的样子也觉得尴尬,略微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过年好啊”就准备溜之大吉,然而那个陌生女人却显然并不在意他能够听到自己与权臣的争执,在温风至堪堪转身还没掏出钥匙的时候就说:“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直接去宣乐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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