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馥原以为他从哪儿偷来了钥匙,他们开了门就可以出去了,谁知道苏嵇轻车熟路地踩上一个消防栓,三两下翻上墙头,轻飘飘地落了地,还得瑟地做了个体操落地的姿势示意他也效仿这种方法。周馥骑虎难下,人生第一次翻墙不是在叛逆的高中时期,也不是在恣肆飞扬的大学校园,而是在工作了之后,和就见了一面的学生出去吃夜宵。
想想还有点浪漫。
文科生根植着的理想因子开始冒泡,他动作笨拙地学着苏嵇的路线,最后翻过去时脚下没踩稳,从一米多一点的墙头跌了下去,他也没叫,这高度不会骨折,可能撑死摔一块淤青。结果臆想之中的疼痛没到来,倒反落入一个青涩但厚实的怀抱。抱着他的人发出一声声闷笑,整个把他搂得紧紧的,少年的外套还带着点稀薄的汗气,香水味和柔顺剂的味道,猛地挥发进整个鼻腔,把他的脸熏得有点红。
“老师,您以后得多练练啊,不然怎么和我出来吃夜宵。”
那个少年如是说。
第六十六幕
第一个吻不知道是什么缘由,但它就是发生了。
苏嵇半阖着眼睛看周馥的睫毛,明明是个进入社会的成年人了,在做这种甜蜜亲昵的事情时倒反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初学者的模样,睫毛颤抖得像蝴蝶翅膀。傍晚,夕阳,半透明的米色窗帘,外面刚打放学铃,人潮涌出教学楼,周老师被他的学生压在器材室门后面亲吻,轻描淡写地一沾唇,又立马得若无其事地分开。
周馥的手都是抖的,在给学生讲题的时候眼睛时不时瞄窗外的天空,胆子大的学生笑着说他想早点下班去见心上人,周馥弯起眼睛,没解释。
苏嵇这个人,肯定是都算好的了,他连斥责对方胡闹的机会都没有。周馥下楼的时候有些气恼,恼他没头没脑的突然袭击,也恼自己百爪挠心的面红耳赤。可是等到他到楼下之后,看见男孩儿挠着短茬的头发,耳尖都有些好看的粉红色,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来回踱步,看到自己的时候露出想跑过来拥抱却又怕被拒绝的小心翼翼地渴望的时候,周馥就没脾气了。
“去吃点什么?”苏嵇自觉地接过周馥的手提包,保持一个亲密又得当的距离走在他身边,路过的人看见了也只当是一对关系较好的师生。但是周馥皱了下眉:“吃什么都好,包就不用你拿了...”
“我乐意。”苏嵇笑着往后门走,“我都多久没见你了。”
苏嵇已经高二了,会考的文综卷子答得很漂亮,一个假期之后他们连见面都要多跑一层楼了。周馥听他这么一说,没由来的难过了一瞬,也就任他去了。他看着苏嵇飞扬的眉眼隔着大门炯炯盯着对街的一大堆美食,了无痕迹地勾了一下唇,经过一年的训练,他翻墙的技术可和苏师傅不相上下了。
“趁热吃。”苏嵇把年长一些的恋人最爱的酒糟小汤圆放在他手边,自己则要一碗还夹着冰碴子的八宝粥。“以后别老吃这么冷的东西,”周馥无奈地把两个碗靠近一些,希望自己的那个能融化一些苏嵇的,让其带上点温度,“你肠胃不好自己心里也总不在乎。”
“我就喜欢看你管我。”苏嵇捧着下巴看周馥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糟的缘故,他觉得自己被熏得有些醉,“我们国庆节去市区里玩好不好?”
“你不是要回家吗?回S市?”周馥不解地问。
“回家是幌子,和你出去玩才是真的。我可和家里说学校补课呢。”苏嵇笑着喝了口粥,没那么冷了,暖融融地熨着心呢,“我们交往半年多,刚刚才第一个吻,我可不想第一次约会还在学校里过。”
“好,听你的,想去哪儿?”周馥被他这么一说脸有点红,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想去...”苏嵇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想大操大办的初次约会在后来的一段时间内成为了他们固定的相处模式,就因为太规律太有迹可循,被周馥的同事看到了。这同事还算义气,也就私下和周馥提了一下,让他们注意点影响,真要谈,也再忍忍,等到苏嵇毕业了。
但这么件事儿在周馥心里埋了个灾祸的种子。这个校区离市区偏,学校里随便发生点什么都能成为大家津津乐道的饭后谈资,他们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男女学生牵个小手啵个嘴还知道跑小树林和天台呢,他们俩大男人周六晚手牵手逛公园未免太高调了。
那时候周馥完全陷进去了,对爱撒娇的苏嵇听之任之,现在想来真的是色令智昏。他越想越害怕,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怕什么,直到有一次他们在食堂碰面苏嵇想和自己打招呼,周馥却觉得如芒在背般难捱,觉得和恋人说句话都在被在座的所有眼睛监视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这个状态不对。
苏嵇后来和他撒了一会儿脾气,那时候的苏嵇还只是个毛毛躁躁眼里只有爱人和年级排名的少年,他完全捕捉不到周馥作为一个成年人千思万虑的心理活动,在知道了他们要保持距离之后只觉得自己被抛弃了,烦的一周没和周馥见面。
那位同事是苏嵇的科任老师之一,察觉到了他情绪波动所造成的成绩下滑,回过头又和周馥说了一次。苏嵇已经是一个高三学生了,这寒假一过他就要绷紧了神经备考了,周馥再怎么敏感神经质也不敢挑这时候和人对着干。他们就白天装生疏,晚上发狠上瘾地亲吻抚摸,比埋得最深的地下恋还要更往下,颇有凿穿地心的气势。
饶是苏嵇,也从忙碌的复习中察觉到了周馥的不对劲。
周馥不开心,在忌惮,在权衡。
苏嵇不敢问,有些事一问出口就成了既定事实,他心底又何尝不怕,一开始他们之间的矛盾二人还有心思去捋清抚顺,现在却连对视一眼都是一种无力感。他只好该复习看书的时候好好努力,夜晚里尽可能温柔对待他的爱人。
但是他没想到考完最后一科去找周馥的时候,得来的却是分手的结果。
周馥的表情,苏嵇到现在还记得,明明提出分手的是他,看起来却比自己还要难过。
苏嵇那时候什么都不懂,他只觉得兜头一盆久违的冰水,浇得他胃疼,连句“再见”都抖索着嘴说不出口,跌跌撞撞地就从考场往外走,不知道走了多久脚上突然传来阵钻心的疼。苏嵇愣了愣,看了一眼四下暗沉的黄昏,没忍住蹲在路边嚎啕大哭起来。
他连报考指导会都没去参加,直接一张机票飞回了家,什么都没带,知道成绩之后直接把第二志愿换到第一,苏嵇一开始是想在本市读大学的,但现在他只想离这儿越远越好。假期的时候和太子党们花天酒地,也算是开启阅人无数的大门了。
苏嵇是在很久之后才明白,周馥那时候所承受的东西是什么。
周馥累了,周馥赌不起了。
周馥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这次在九中任教的机会可谓是拼尽全力争取来的,如果前三年刚上岗的时期里就爆出了和同性学生师生恋的丑闻,且不说他的职业生涯会被封杀,九中也会受到很大影响,搞不好连毕业了的苏嵇都受人诟病。
道理都懂,可是面对起来还是很难受。
他意识到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个现实的选择,周馥没有退路了,他不可能为了个半大孩子丢掉自己追求了这么久的东西。这冰冷冷的砝码让苏嵇心凉,但若把那把天平放在他心里,他估计也会做出和周馥一样的选择。这个认知让他更想笑了,身边陪酒的少爷有些不知所措,怯怯地问了一声。
“我吗?问我笑什么?”苏嵇看着对方和周馥相似的眼睛,低下头吻了吻他的眉梢,“我笑我自己。”
他没觉着生气了,但是很难过,很压抑,这只是个价值取向的不同罢了,年龄和阅历堆砌起来的高墙把他们隔在两边。
他收拾收拾自己对那个人的思念和爱恋,把它们裹成茧,藏在体内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不想让他们错过,但也不能成为他的过错。
第六十七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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