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跟陈怀远说这事的时候,陈怀远一脸凝重:“你和文质做得对,不要打草惊蛇。明天先去探虚实,你自己也小心。回来后,把看到的听到的,事无巨细地报告给我!”
等第二天到了镇上,梁冬哥也不遮掩,仿佛昨天受戴彬所托帮他未婚妻买布料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似的,直奔新丰绸缎庄而去。
等到了店里,梁冬哥看着店里挂的牌子傻眼了,这分明是党组织的联络暗号!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找了这么久,居然这个时候找到了。不过都过去一年多了,联络暗号都没有换吗?还有,如果这里是组织的联络点,那么那个郑秀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梁冬哥跟店里的伙计对上暗号以后说:“唉,我这是托人买东西,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你们有些什么货,都跟我讲讲吧。”
小伙计听出话里的意味,应道:“军爷,您今天来得正好,我们东家刚进了一批货,都在里面院子摆着呢。我让老李带您进去看看?”
梁冬哥一跟那个老李进到后院就激动开了,也是,他现在能找到组织也不容易。老李也是又惊又喜,居然有失散了一年多的同志归队。
梁冬哥激动得握着老李的大致说了下自己身上一年来发生的事情,然后说要申请去延安。但是看老李为难的样子,梁冬哥表示理解:“我知道,我跟组织失去联络都一年多了,这时候冒出来说要去延安,换我我也不能一下子就相信。”说着,倒有几分孤独难过的情绪流露出来。
接着梁冬哥又说了郑秀宁的事情。老李听了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完全不知道郑秀宁这个人,也没有接到任务说有军队的人来买布是什么信号。
“李主任,九江现在的情况您也知道,战事一触即发。这个时候冒出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而且已经被发现言行之间的破绽,直接就被怀疑是日本人在别后搞动作。她来了也不干别的,就指名你这家店。连带着这家店也被怀疑是日本特务的窝点。”梁冬哥有些焦急,“我在这里不能呆太久,直说了吧。不管郑秀宁是我们的同志还是日本特务,现在这家店都已经被盯上了。你们必须尽快转移!”
“你说的是。联络点必须转移。”老李意识到梁冬哥没有意识到的问题,“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巧,这个联络点可能已经暴露,最坏的情况不是这个联络点被摧毁,而是同时捅出了日本特务和党组织的事,再让CC派和蓝衣社他们编个我党通敌的故事来向公众宣扬,那才是真正的糟糕了!”
梁冬哥一听,也急了,老李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给稳住,又给了梁冬哥镇上另一联络点的地点和新的联络暗号。觉得时间差不多,再不走就要被怀疑了,便催着梁冬哥抱着两匹伙计老早挑好的布料快点离开新丰绸缎庄。
梁冬哥一出来,就发现对面广昌粮行投向这边似有似无的探查的视线。他刚刚在店里跟老李打听过镇上有没有新开的铺子或新搬来的人家,老李就提到过这家广昌粮行,说原本以为是有人来发战争财的,没想到这家粮行的价格比别人家的还要低上几分。老李对这家粮行的印象很好,觉得老板为人不错很有礼貌。在现在这种法币贬值的情况下,也不哄抬物价,简直跟个慈善家似的亏本做买卖。但如今一想,可不,这家粮行已经把附近的粮店都挤兑得关门大吉了。于是老李特地跟梁冬哥仔细地讲了下这个粮行的情况。
采买结束对账的时候,梁冬哥也留意到,部队的粮食也都是在这家粮行采买的。于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家粮行搞价格战垄断了这一带的粮食买卖,如果其中有鬼,问题可真就大了。人家卡你的粮草,这不等于卡你脖子嘛。
回去后,梁冬哥隐去绸缎庄的事情,特地讲了下这个广昌粮行的问题。
“这个绸缎庄我不敢打包票完全正常,但至少我在里面逛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倒是这家绸缎庄对面的广昌粮行,总有几个人鬼头鬼脑的。我进店的时候有人看着我,出来的时候也有。所以,我觉得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让部队采买的人进绸缎庄是一个对外的信号。”梁冬哥试着分析道,“回想之前的推断,我觉得这个推断更加合理。”
“我附议。”戴彬解释到,“郑秀宁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能参与部队的采买。那么,让不相关的人进入特务传讯的窝点,就买两匹布来,除了增加暴露其窝点的风险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懋晴进步很大啊。”吕方丹推了下眼镜笑着说,“文质说得没错,我也这么觉得。这个广昌粮行的位置正好在绸缎庄对面,要看到绸缎庄的情况,非常容易。而且从懋晴反应上来的问题来看,这家粮行的行为也确实非常可疑。”
“是的,我想了很久。即使这家粮行跟日本人没有关系,它行为的后果对我们也十分不利。”梁冬哥继续道,“现在这种不正常的低价位不可能一直维持下去,如果它在开战后忽然提价或者忽然断粮,那我们怎么办?”
“说吧,你们这群书生商量得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去端了这家粮行?”胡滔有点沉不住气了。
“不行,不能这么武断。现在垄断已经形成,贸然下手会造成危害。”吕方丹摆手道。
“怕什么?顶多一次性买空了他的粮仓!”胡滔满不在乎地说。
“龙行,霞乙说得没错,现在不能端。端了不仅要惊到我们手中的这个特务,还会惊倒日本的情报机构,也会给当地的百姓造成损失。但也不可能就这么放着不管。”陈怀远吐了口烟,深吸一口气,“文质,你搞过情报工作,跟戴笠是同学,这事你看着去办,把情况转交给军统那边也行。这边我们人先不动他,不过也快了。”
“是,师座!”
梁冬哥觉得这几天陈怀远的情绪有点不对,但也不敢贸然多问。
这天,梁冬哥跟着陈怀远去查看江防工事。
“在峰④啊,你这几天神色不对啊,愁什么呢?”胡滔走过去,搭上陈怀远的肩膀,跟他并排站着,看向江面。
“龙行,你说这次委员长会怎么做?”陈怀远的看着江面的目光很飘渺,神不知所属。
“别问我,这方面我没霞乙和文质他们在行。”胡滔一脸老子不乐意去想的态度。
陈怀远眉头微皱,自言自语道:“委员长现在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次的摊子已经摊得有点太大了,再这样下去,弄不好就要搞成大决战的局面,就不是之前‘以空间换时间’的策略了⑤。如果这次没能挽回局面,那以后就要放弃湖北的阵地,正面作战的中心都要转至川蜀。而日本人又吞不下这么大的地方……”
胡滔安慰道:“在峰,别多想了,战略层面上的事,我们操心也没用。我只想着我们师,如果这次不让我们上,那就算了;让我们上,死前尽量多拉几个鬼子下去垫底也够本。”
“嘿,也是,我想远了。咱师本身还是个麻烦,我去想那些有点没的做什么。”陈怀远摇头,自嘲地笑笑,但仍面带愁容。
梁冬哥跟着陈怀远默默地站在一边。陈怀远没说,但他听出话外音来了,这次武汉地区的大会战,如果局面扳不回来,那么国军正面战场的空间会被进一步压缩。但日本吞不下那么多地方,战局会进入相持阶段。而在敌后,会有大量的军事真空地带出现。梁冬哥深深得看了眼正在望江惆怅的陈怀远,心情复杂:“师座这是在担心共产党会在敌后趁机发展力量么?”
梁冬哥知道,陈怀远在黄埔期间就是以只谈战术不讲政治闻名,后来也没有参与过中山舰⑥事件。但梁冬哥能看得出来,虽然陈怀远不说,但不是没想法的。只不过陈怀远这人“正统”观念太重,他的想法不是“三民主义和共产主义哪个好”这类要如何站队的想法,而是“三民主义是总统遗训国府纲领而共产主义不是”这类站队以后的想法。他没有要迫害共产党的心思,但他有要维护国民党利益的立场。陈怀远没把话说出来,一是因为共产党能在敌后发展也是有助于抗日,二也是在维护现在国共二次合作的基调。
梁冬哥能把陈怀远的想法猜透,但却不是很能理解:大家都是中国人,为什么国民党就这么仇视共产党?哪怕像陈怀远这类对政治角力根本不关心的人,也不乐意看到共产党发展壮大?
“那是因为国民党所代表阶级力量决定了他们的性质。他们对我们的仇视和惧怕,其实就是资本家、财阀和地主,对工人和农民阶级力量的仇视和惧怕。”石豪严肃地说道,“梁天舒同志,在这里我要非常严肃地批评你几句。你现在的想法非常危险。我同意,陈怀远是一位优秀的国民党将领,无论是军事才华和个人作风都出类拔萃,但你不能因为对陈怀远个人的好感,就将类似好感推广到其他国民党将领,甚至所有国民党党员身上,进而对国民党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是犯了严重的思想错误!”
“是,我接受批评。”梁冬哥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点头道,“石豪同志说得对,是我糊涂了。不管陈师长如何优秀,也不能改变他是在为蒋介石卖命的事实,更不能改变国民党的阶级性质。”
一旁的李主任拍拍梁冬哥的肩膀,笑呵呵地安慰道:“梁同志不用自责,这也不能全怪你。你入党没多久就跟组织失去了联系。但你一直在坚持,没有放弃党和组织,这就证明了你对党的信仰是坚定的。只不过你的情况太特殊,有时候会出现迷惑,这是很正常的。注意,以后不要再被个人感情迷惑。看待问题要冷静。”
“主任说的是,我明白了,以后不会犯这种错误了。”梁冬哥低头虚心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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