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的。”林牧云吓得人都结巴了,不知道陈怀远究竟想要如何对付自己。现在他身份暴露,陈怀远要踹他,而对于军统那边他又是无用之人,别说以后的前途了,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陈怀远看林牧云被吓得够惨,火候差不多了,转而语重心长道:“得闲啊,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黄埔毕业,堂堂正正的一个军人!怎么跑去跟特务们勾搭在一起?你在预五师做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明明干得很好嘛。难不成当特务比当参谋有前途?”
“我……不是,我……”林牧云张张嘴,结巴了几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陈怀远叹了口气:“你也是个人才,吕参谋长都夸你看问题眼光老辣。你以为他为什么想升你军衔?我又为什么把升职的申请扣下了?他是看重你的能力,想培养你。我也看重你的能力,想磨磨你的性子。”
看林牧云一脸震惊和喜悦,陈怀远又严肃道:“我不想追究你这次事情,但我把话说在前头,这种事没有下一次!”
“是,师座!”林牧云简直一下子从地域到天堂,高兴地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陈怀远明明点破了,却说不追究。他意思很明白:只要林牧云从今往后重新开始,断了跟军统那边的关系,认真尽责地为陈怀远做事,他就可以留下来,时候到了甚至可以当参谋长!
林牧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这点弦外之音?跟军统混能有这么好的前途,能成为高级将校,能保家卫国名留青史?跟实权的军队将领比,特务有时候是张牙舞爪的挺吓人,但其实就是个屁!林牧云也是投笔从戎的热血男儿,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是有把柄抓在军统手上,心不甘情不愿的,时间久了,都忘记自己其实还是个军人。
陈怀远看林牧云隐有后顾之忧,想高兴又高兴不起来的样子,笑道:“不就是进黄埔的时候贿赂了考官嘛,瞧把你吓的,这种事我去说一声就成。胡东昌当年进黄埔还谎报年龄呢,人现在可是集团军司令!你看看你现在的能力,哪点给黄埔丢脸了?”
同样的事,能把林牧云给吓得乖乖替人打下手,但在陈怀远看来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林牧云这下子感恩戴德得都快哭了:“师,师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陈怀远这才伸手搭上林牧云的肩膀,亲切地拍了两下:“人这辈子总有犯错的时候,只要能改回来就是好的……我明天就要跟吕参谋长一起去重庆开会,参谋部和补充团的事就由你打点,军统那边如果有什么事,搪塞应付一下就行。对了,还有梁秘书,他这两天发烧,你替我看顾着点。”
林牧云本来还在云端上飘着,听陈怀远这么说,一个激灵清醒了——陈怀远这是在考验他。林牧云想想,也是,要是就这么轻易向自己示好,高兴归高兴,多少还是会看轻陈怀远的。而现在陈怀远的态度很清楚——你林牧云有本事,他惜才所以不把你怎么样,想要既往不咎可以,但不是他陈怀远热脸贴你林牧云的冷屁股,你林牧云也要拿出本事证明你现在确实跟军统断了关系。而证明的方式就是在陈怀远不在的这几天里看好梁冬哥。
林牧云知道梁冬哥已经被军统盯上了,陈怀远也知道。而且因为从林牧云身上看到的态度,和黄达那封电报里表达的意思上看,最近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很可能会牵扯到梁冬哥。陈怀远对此有很不好的预感。偏偏梁冬哥这时候发烧,不能跟在自己身边,陈怀远那个犯愁啊,然后想到了林牧云这档子事,就给林牧云下了这么个指示。
林牧云沉吟了一下:“师座,你也知道我跟梁秘书……”
“我知道你跟梁秘书私底下不对盘,这不是你搞出来的,我也看得出来是那小子看你不顺眼,但这是私人的事情,不影响大家做事就行。”陈怀远安慰了下林牧云,但不会让他以此为几口,“这一点,梁秘书拎得清,他比你要公私分明得多。”
“是,师座!”林牧云现在对陈怀远心服口服,敬畏地行了一个军礼。
陈怀远今天对林牧云这番恩威并施,彻底收服了林牧云,解除了军统埋在预五师的隐患,虽然不能说万无一失,总算是可以安心点出门了。
梁冬哥当天就退了热,但又反复了两次,于是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等到陈怀远走后的第二天,梁冬哥觉得自己都躺了三天了应该差不离了,看陈怀远不在,手头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忙的,于是又开始在电报室值班。虽然人还是有点沉,但毕竟现在在军队不是在家里,陈怀远对他很信任,也很关心,但这不意味着自己就真的可以当自己是大爷了。
当晚,梁冬哥正往自己房间走,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正想转身,只觉口鼻上蒙过一只帕子来,身体被紧紧扣住。他挣扎了几下,然后身体一软失了力气。
来人以为得手,拿开了帕子松开了手,正准备把人带走。只见梁冬哥忽的一个挺身,朝着那人的后背就是一手肘,连带踢翻了走廊边的盆景松,哗啦一声好大的动静。那人一声闷哼,转身就跟梁冬哥厮打在一起。梁冬哥跟着陈怀远练了几个月的国术,花架子还是有的,但毕竟不是练家子出身,刚才得手是对方轻敌,等人反应过来了,他就吃力了。
踢倒盆景松是为了制造声响引来注意。梁冬哥想要坚持到有人来,但无奈他的国术水平掀翻一干小混混是够用,跟专业人士还是差了一截,加上大病初愈手脚绵软,才几下就再次被放倒,死死地被压在墙上,动弹不得。这次梁冬哥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五官平平,神色阴狠,大约三十未到的样子。他正想着如何反击,只觉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之前的帕子蒙上来的时候他就闭气了,但多少还是吸了些进去。
等预五师有人赶到事发地点的时候,只看到摔在地上的盆景松,再一找,发现梁冬哥人失踪了。林牧云赶过来的时候也傻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梁冬哥有通共的嫌疑,现在陈怀远不在,军统想拿人,只管光明正大地拿着逮捕令来就是了,眼前这是什么情景?难道遇到绑匪了?
还别说,中统的行事,有时候确实连匪类都不如。徐恩曾不像戴笠专心经营情报事业,而是想着如何钻营官位,手底下的流氓土匪一堆堆,黄赌毒一应俱全,否则凭蒋介石的提拔和制衡政策,如何处处都被军统压过一线?
陈怀远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次带走梁冬哥的不是军统。林牧云思虑周全,也没想到这次事情并非他可以插手。
次日一早,中统那边来了个副队长跟预五师打招呼,意思是说梁冬哥有通共的嫌疑,所以把人带走了。至于为什么不打招呼就把人带走,有没有逮捕令这类问题,对方根本不回答你,你问也没用——反正人已经在他们手里了。
胡滔一听就炸肺了:“我操他大爷!师座说得没错,他妈的个个都想抓人立威!”
戴彬也直摇头:“这里是军队,不是什么党政机关学校报社。中统要抓什么共党,也抓过界了①。”
戴彬跟戴笠同是黄埔六期政治科的学生,又精通英日俄德四国语言,原本是想往外交官方面发展的,后来他立志投军,去陆大深造,毕业后就被陈怀远挖到自己的部队当团长,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上校。如果这次带人走的是军统还好说,哪怕陈怀远现在人不在,戴彬自认还是有这个面子把梁冬哥带出来,或者至少让他少吃点苦头。但如果是中统,那就不好办了。
林牧云没办法,现在人已经被带走了,虽然这次是中统干的事,自己也确实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陈怀远回来了肯定不会放过他。林牧云想了想,觉得军统现在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打算给他们卖命了,于是决定向自己的曾经的上峰打探一下消息。
这一打探,让林牧云不得不感叹一句梁冬哥的运气真是不好。原来中统抓了个叫石豪的共谍,又从石豪身上摸到了一个叫田愈忠的共党分子,这人逃走了,但梁冬哥是他的大学好友,于是就被盯上了。又是“大学好友”,林牧云得到消息后皱起了眉头,他想起自己之前收到的那份情报,也是说李正乾是梁冬哥的“大学好友”。这该说梁冬哥这人在大学期间确实非常左倾,还是该说他交友不慎?
话说这同学,有时候真的很是个问题。
陈怀远有大把的同学好友。无论是黄埔的黄达、宥国全、邓文冰、宋颍全、陈硕康和胡东昌等一辈新生的国共两党的将星,还是陆大的戴彬、吕方丹、胡滔、刘封晔和许魏文等一批高级军事人才……理理关系,全是同学。而且陈怀远本人又是蒋校长亲自带出来的黄埔第一期,一次东征,二次东征,北伐战争,中原大战,又是讨石,又是剿匪的,三十岁没到就是中将了。
梁冬哥也有大把的同学好友,但跟陈怀远不是一个圈子。梁冬哥出身书香世家,家庭条件优渥,属于新文化运动后出生的一批高级知识分子。这些年轻人,哪怕抗战爆发了一身热血要去报国从军,还都是被灌输科技强国为过读书的口号,被做为国家后方的建设力量和未来的人才储备来保护对待,并不鼓励直接参军当兵。这些人中后来去做研究的当学者的很多,比如裴雅颂、沈辞峰和钟惠卿等等。抗战初期,大都迁往西南大后方了,以各种联合大学、临时大学等组织的方式的存在。但也有很多怎么拦都拦不住的热血青年,最后还是参军并留在了战斗地区,比如梁冬哥、楚香雪、钱思秀、尚际方、鹿彚茗和田愈忠等。其中,鹿彚茗算是梁冬哥的同行——他是战区司令长官胡东昌的机要秘书,也是共产党埋下的一个内线。
话说回来,本来特工们相互之间应该是不认识的,但鹿彚茗和梁冬哥是同一特工系统,都直接隶属于中共中央,并非地方或地区地下党组织。而且鹿彚茗认识梁冬哥并不是在他们作为特工的时候——梁冬哥的入党介绍人就是鹿彚茗的哥哥鹿彚芹。鹿彚芹是梁冬哥在央大的大学同学,现在人在重庆。学生时代,鹿家兄弟暑期来宁游玩,曾几次去梁冬哥家里小住。
那个电报是黄达想要发给陈怀远的没错,但是,却是通过鹿彚茗的手发出去的。因为鹿彚茗当时就在胡东昌身边,他是亲眼看着石豪被捕的。而石豪手上,掌握着包括鹿彚茗、梁冬哥在内的几个非常重要的共产党内线的情况。石豪曾经是梁冬哥的上峰,后将任务转交给田愈忠,自己则成为了鹿彚茗的上峰。
石豪被捕后承认自己是共产党地下党,但并没有招供出他手上掌握的共产党内线的情况。鹿彚茗本身没有遭受到波及就说明了这点,但即使知道,也是不能放心的。卧底无间这种事情,向来容不得半点差池,加上胡东昌又生性多疑,发生了这种事,最好还是要寻个借口避一阵子风头才行。
黄达这时候应该在桂林当分校主任没错。但他本打算清明回乡祭祖却有事耽搁了,到五月才回的乡。返回桂林前去了趟老同学胡东昌那里,也正好跟着看到了共产党地下党被捕的一幕。
这本来也没什么,但中统一直以来都被军统压过一线憋屈已久,这次抓获石豪这么个重量级人物,可以说是扬眉吐气,振奋之下想要趁机再多抓到几个地下党。而中统的同行冤家对头军统,不愿被抢风头,也表现得十分积极。
而鹿彚茗的担心,最终也变为现实。石豪虽然没有供出手上内线的情报,但中统还是通过他身上的线索,顺藤摸瓜地找到了田愈忠。好在田愈忠逃得快,并没有被抓住,但他本人的身份已然被查出。梁冬哥没有被作为地下党被怀疑,但他作为田愈忠在央大关系比较亲密的几个朋友,也成了中统下一步的目标之一。胡东昌现在是第43集团军的副总司令,行总司令职权,又是戴笠密友,是能得到消息的。他一得到消息,这边鹿彚茗自然也就知道了。胡东昌不瞒老同学,于是在胡东昌那边做客的黄达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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