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
“你不懂,这些个当兵的随便拿张纸片子出来都是顶了天的价,我们找不出来。可要是全让他们买走,岂不是让这些没用的纸片子把我们的东西都换走了?找了他们长官理论也不成,他们长官也咬死了那是货真价实的钞票。可要被这么挤兑下去,乡亲们就只能和西北风了。没办法,都好几天了,今天实在受不了才打起来的。”
梁冬哥听了也纳闷,看散落在地上的法币也确实不是假钞,只听那人继续倒苦水道:“唉,其实水老三家的说了,那确实是真钱,也不算人家强买强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拿这些钱出来,乡亲们都要变穷光蛋了。”
这时候另一个汉子凑过来说:“学生娃儿,你们识字,会讲道理,那些当官的都怕你们,你去说说怎么样?”
梁冬哥知道货币这种事确实是个大问题,凭他根本没办法解决,只能等陈怀远过来再说。但也知道不能就这么闹下去——当街大家斗殴,军民不睦,影响是在太差了。
于是梁冬哥从围观的人里挤了出来,板着脸朝还在地上扭打的两个士兵呵斥道:“别打了!作为一个军人,居然打老百姓,像个什么话!都给我起来!”
见两人置若罔闻,梁冬哥气急,怒呵道:“再打下去我让胡团长送你们每人一顿鞭子。起来!听到没有?!”
那俩人这回终于停手了。梁冬哥一口就报了出了他们团长的名字,还对他们团的处罚惯例这么门清,肯定是部队里的人。可起来一看,怎么是个学生娃娃?这个两个士兵本来就打出了一身邪火,还以为长官来了吓了一跳,没想到来人却是个青年学生的样子,顿时又火大起来。
“你什么人?没见爷在处置刁民啊!”瘦些的那个士兵嚣张道,“你小子,是不是也想尝尝爷拳头的滋味?”
刁民?是刁民早一哄而上把你们打成肉饼了!梁冬哥皱眉,知道现在不是跟他们理论的时候,只得强压怒火,冷声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你大爷,怎么着?小白脸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就敢出来充英雄?”那个胖一点的上前来猛的推了梁冬哥一把。
身后的汉子忙扶住梁冬哥,不满道:“你们就知道欺负人,连学生娃子也打,算的什么革命军队!”
梁冬哥起身把要往前挤的汉子挡住,朝这两个兵油子道:“我给你们面子才让你们自己报名字。要等你们郭春同排长给我说,那也行。”梁冬哥说到这里,面色一寒,“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叫什么名字!什么班的!今天是谁执勤?!”梁冬哥从两人的胸章上认出了所属部队。
别说着两个听到自己长官名字吓软了腿的,那个扶过梁冬哥的汉子也吓傻了。
瘦一点的那个一惊,忙道:“我,我我是十五班的张铁柱,他也是我们班的,叫赵大年。今天是……”
瘦点的这个还没讲完,只听那个胖些的叫赵大年的怪叫了一声:“梁副官?!”然后哀嚎着抱头蹲了下来。
瘦的一听,愣了下神,也发出声怪叫抱头蹲地——踢到铁板了,还是军中仅次于陈怀远的大铁板。
“现在还说我该回去撒泡尿照照再出来逞英雄吗,啊?老虎不在,你们这群猴子就要造反了是不是?!陈师长回家处理点事,你们这里就敢闹翻天,将来还怎么指着你们这群猴子打鬼子保护百姓保卫国家?!”梁冬哥气得脸涨得通红,上前狠狠踹了那个赵大年一脚,“都给我滚回去!滚!”
看着两个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士兵飞窜着跑走,人们这才知道这个学生模样的青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原本还打算出面护着梁冬哥不受欺负的汉子一下子上前来拉住梁冬哥哭诉道:“贵人啊,你可算来了。你可得给大伙评评理。再让这群人这么闹下去,大伙可都要喝西北风去了。”
不等这人说完,又上来中年妇女上前扯着嗓门道:“哎哟喂,军官大人你可得为我做主啊,我那一摊子的苹果,就换了一把画不出去的纸,这日子没法过了诶……”
还有人嚷嚷道:“拿大钞又拿不出零钱,不卖他们东西就拿枪来威胁,兄弟你倒是给个正经说法……”
梁冬哥一开始还认真听,但没多久,人变得又多又乱,他再有心也受不了这么多人一起跟他开诉苦大会,正想着怎么脱身,只听人群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爆喝:“梁冬哥!”
众人虽然不知道这是在喊谁,但都下意识的闭了嘴,回头一看,见是一个军装大汉,衣服明显比刚才那两人高级,顿时都不敢做声了。梁冬哥这才趁机从人群里脱身出来。
“冬哥,我刚遇上两个小的,说是你到了。师座也刚到,正找你呢,快回去吧。”胡滔也不是傻的,他听了底下两个小兵的话,知道眼前的是什么情况,于是接着朝周围的百姓道,“乡亲们,刚刚那两个不像话的小兔崽子是我胡某手底下的,请乡亲们放心,胡某回去定会帮大伙好好教训他们!”
梁冬哥从人群中走脱出来后,也朝当地的老乡道:“乡亲们,闹事的两个人胡团长会好好教训他们。这次事情的所有损失,我们也会一力承担。至于刚刚老乡提到的钞票的事,我对之前士兵们给大家造成的损失表示非常抱歉,希望大家能原谅。钱都是真的钱,但外面的买卖跟这里的不一样,所以造成了一些混乱。这事我会向长官汇报,相信会尽快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现在法币贬值,钞票面额越印越大,却越来越不值钱。而日本大肆收购各种金属用以冶金制造武器,以至于连金属质地的辅币也不能幸免,导致市面上缺少流通的辅币。像乾定这种差不多与世隔绝的小地方基本上仍然自给自足,加上县里也有钱庄发票,市面上流通的货币还算稳定,没有受到外界太大的影响。可是现在部队开了进来,士兵们手里的大把大把的大额钞票到了这里,一方面市面上流通的钱一下子多起来,导致乾定县物价飞涨,一方面又因为缺少辅币,大额钞票花不出去,搞到最后闹出违法乱纪的事情,就十足的成了一个问题。
陈怀远刚到师部,就收到了一打的关于部队官兵违法乱纪的民状,梁冬哥回来后又跟他做了这么一个报告,弄得陈怀远一时间也愁眉不展不知道该怎么办。
梁冬哥也知道,这事涉及到国府的货币体系问题,不好解决,但不解决又不行,否则乾定县的整个经济就要彻底完了。
“这事牵连得有些大,急不得。冬哥,你先把这些人按律的都处分了,然后通知发下去,一份发到部队,再抄一份贴到县里,我们对百姓必要有一个交代。还有,你给我安排个时间,我要全师训话,稿子你就不用帮我写了,通知一定给我带下去。不管怎么说,这乱要先止住,再慢慢想办法根治。”
“明白!”梁冬哥敬完礼,伸手拿起那堆文件,正要离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报告师座,属下有个建议,不知是否……”
“你讲。”陈怀远皱眉。这话要是放在以前梁冬哥肯定会说“师座,我有个主意,要不然这样你看好不好”之类的。陈怀远随即心中暗叹,冬哥果然是长大了,成熟稳重也懂得保持上下级之间的距离了。理应高兴,却实在高兴不起来。
梁冬哥被打断话,顿了一下,自若地接着说道:“报告师座,属下认为这件事,光凭我们自己,没有这个知识和经验去解决。属下认为有必要找本县工商界人士和学者来一起商议和讨论,当然,最后拿主意的还是师座。”
“有道理,说得很对。”陈怀远点头肯定道,“这样,冬哥,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你去负责把人都找过来,以及安排具体会晤的事情。”
“是!”梁冬哥敬礼后退出了房间,留着陈怀远靠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一排法币皱眉。
陈怀秋自之前随余珊珊参与了处理梅浩国一事,被陈怀远骂了个狗血淋头后升任营长。骂归骂,立了功了还是要给升官的,怎么说陈怀秋也毕竟是陈怀远一母同胞的弟弟。
战事稍息,陈怀秋来到乾定后生活得也比较放松,除了日常的督促训练和执勤,空下来了还会跑去当地学校的图书馆借书看,偶尔还会凑合着去听课。结果一来二去,居然跟学校里的一个叫裴雅颂的老师对上了眼。当然了,他跑去学校的时候没穿军服,所以人家也不知道他是个军人。
裴雅颂跟陈怀秋同年,都属蛇。她其实不是这里学校的教师,而是西南联大的学生,学的是地质,跟同学们出来考察的时候走散了,后来又莫名其妙跟着人群一路走走停停地来到了乾定,这才安顿下来。她也没打算就此落户,在乾定这里教书也是为了攒回去的路费。她在学校里遇见陈怀秋,两人年纪相仿意气相投,在乾定这里的同龄人中最讲得来。二十三四岁的青年男女,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用不了见几次面就能情愫暗生,才十几天两人就拉起小手了。
这小手一拉上,能说的东西就多了,首先要说的就是相互介绍自己家底了。裴雅颂这才交代了自己西南联大的学生身份,陈怀秋虽没说自己是陈怀远的弟弟,但也表明了自己国军军官的身份并表示他愿意为裴雅颂出路费。可这话刚应下来还热乎的,裴雅颂却忽然不见了,急得陈怀秋团团转,到处托人去找。这东一托西一托的,终于让梁冬哥觉出不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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