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就是个小地方吧,大家生活闲逸惯了。”梁冬哥道。
“你看。”陈怀远指着粮店门口三三两两在台阶上坐等开门买粮的人,向梁冬哥示意道,“不是闲逸,是懒散!百姓不是没有需求,而是经营的人不勤奋。”
梁冬哥点头道:“毕竟是西南小镇,三省交界,经济不繁荣。这么有一拖没一拖的日子也勉强过着。”
“你说的没错。可现在要打仗了,怎么能还继续这么懒散下去?那成什么样子!”
梁冬哥有些意外地看着陈怀远,听这口气,再想到要发行流通券的事,看来陈怀远不只要插手这黔西四县的金融,而是要全面接手准备整顿地方风气了。
陈怀远又拖着梁冬哥在照相馆附近逛了两圈。还询问了几个当地人,直到照相馆挂出“今天不开馆”的木牌子,才死心。不过陈怀远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梁冬哥看得出来,陈怀远对刚才几个当地百姓的话很有触动,显然在思考些什么。
陈怀远就这么拉着梁冬哥的手一边想问题,一边沉思。梁冬哥也不打扰他,只在一边任由自己的手被拉着,小心引路,不让他走路撞了、绊倒或者踩空。陈怀远想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才发现梁冬哥正引着自己绕过路上的一个坑。心下一暖,不禁唤道了一声“冬哥。”
“嗯?”梁冬哥回过头,“师座有什么事?”
“没什么,叫一下,觉得你名字好听。”
梁冬哥无语。
陈怀远东张西望了一圈,发现不远处有一家正在营业的成衣店,便拖着梁冬哥往那里走。
“走,前面有家成衣店开着,反正照相馆不开门,我们去看看衣服。”
“成衣店?师座要买衣服?”
“是啊。不过是买给你穿。”
“这个就不用了吧,我带的衣服够穿了。”
“你的衣服?不是黑乎乎的就是灰不拉几的,除了中山装还是中山装,好歹给你买条看起来比较贵的唐装西服什么的。要不然明天的戏就演不像了。”陈怀远还在为今天梁冬哥没有白色的衣服而郁闷。
“这个不是重点吧,没必要在这方面破费。”梁冬哥连忙推辞。
“破费?”陈怀远自嘲道,“恐怕我陈怀远的全部家当在梁冬哥眼里都不值一提吧。”
“师座,我不是那个意思!”梁冬哥急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出身名门的世家子弟,要真破费起来,不是我这种土包子能吃得消的。就当我送你件能穿出来见人的衣服,意思意思,总可以了吧?”陈怀远自嘲完,转而向上来招呼的掌柜的示意道,“掌柜的不着急,您忙您的,我们就进来看看,等看下来了再招呼您。”说着,扯着梁冬哥进了里面的房间。
梁冬哥也跟着进去,只装装样子扫了眼里面的衣服,便摇头道:“师座不是已经送我佛珠了?不用再送了。”
“那是今年的,去年生日的时候我也没送你。”陈怀远本是在衣架间转悠着的,说到这里,忽然停住脚步,感慨起来,“那时候还在广西,是你把我从死人堆里背了出来,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了。”
“那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不都好好的?”梁冬哥软语劝慰,见陈怀远把桂南的事都搬出来了,知道是推不过,随手拿了件花里胡哨的衣服便去柜台付钱。
直到出了成衣店,陈怀远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得梁冬哥不免担心:“师座,是不是头又疼了?”
陈怀远被梁冬哥唤回了神,摇头道:“冬哥,我没事,我只是想起来桂南的时候,那时候我以为你走了,忽然间明白了很多我以前想不明白的事。”
梁冬哥笑问道:“师座明白了什么?大彻大悟看破生死么?说起来,那时候师座不是还送了佩剑给我么?可见也是送过的。”
想起那两把交换的佩剑,陈怀远又是心头一热,不禁生出些生死相随的意味来:“何必同我这么生分,一年一份的分那么清楚?什么礼物我想送便送了,三年,五年,十年,你不嫌我我就一直送,你想要什么,凡是我能给的起的都给,就是要我的命,我也……”
梁冬哥难得主动伸手握住陈怀远的手掌,十指相扣,个中情意不言而喻。陈怀远对他心意那么明显,他自然有所察觉。而对于陈怀远和王玉玲的关系,梁冬哥不是瞎子,这么久了多少也看得出来怎么回事,况且王玉玲也没把他当外人,有一点没一点的也都告诉他了。
陈怀远说到一半,发觉手被握住,先是一愣,随即心中狂喜,不可自抑地翘起嘴角。他反握住梁冬哥的手,拉着人,一路跑着来到不远处一个无人的山坡上。不等梁冬哥喘直气,用劲一扯,把人带进了自己怀里。
两人就这么大口大口地呵着白气,四目相对地贴身站着。
大概离得太近了,那些喘出的白气似乎化成了缭绕的烟雾,梁冬哥只觉得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冬天,在硝烟弥漫的昆仑关,高喊着“保卫家园誓死杀敌”,他看到陈怀远不断地作战室里发出命令,调遣部队,最后,无人可调,他主动请缨去解围……梁冬哥的眼神更加迷离了,好像自己离陈怀远很近很近,近得不可以翻分开一样……
陈怀远搂着梁冬哥,将人紧紧地贴在自己身上,呼吸已经平静下来,他慢慢凑过去。
眼前的白气似乎又变成了半个月前的湖北漫天的飞雪,他站在自己父亲的墓前,看田愈忠拍落他肩上的雪,柔声劝说“除非陈怀远真有起义投奔的那一天”……又变成五年前的那个元宵节吃的汤圆里冒出来的热腾腾的暖气,他还记得他跟尚际方说自己秘密入党时的那种难耐心中雀跃的心情……
到底,两人选的是不同的信仰,走的是不同的路,各自奔赴自己的理想,各自有各自的同路人……烽火战乱,悲欢离合,际遇沉浮,谁都无法预料未来的路能和谁一起走过。无论现在如何亲近,一旦日后分道扬镳,便是两两相忘……
梁冬哥终还是偏过头去。
陈怀远顿了顿,强压心中的失落,最后完成的是一个满满的拥抱。
梁冬哥这次很乖,伏在陈怀远的肩头没有乱动,像只温顺的羔羊,任由陈怀远抱着。
寒风瑟瑟,一月是贵州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乾定是山城,山间来的风到了镇子上,便如脱缰的野马,肆虐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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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指黄桥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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