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周先生的面子,李主任就不顾了?”
“我哪有那样大的本事,能给周先生面子,都是听上头的行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明楼晓得这边是碰了钉子。蔡也是个硬气的,他本来要去南京开粮食会议,听到了这个,反而就留在苏州,等着李士群来拿他。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明楼心里清楚已经不是李蔡之间的恩怨了,一时间做不得主。天色已晚,便同阿诚回了老宅休息,明日一早再回上海。
“这件事你估计会怎样?”阿诚把他脱下来的衬衫丢进箱子里。
“还能怎样?蔡洪田保不住的。”
“那周佛海那边。”
“保不住便保不住,你没听李士群说么?这事儿是上头的意思——汪氏和周氏,你想得罪谁?”
“不是我想得罪谁,而是不论哪一方都认为我们是周佛海的人。”
“所以啊,得给我们的周先生出出主意了。”明楼笑起来,走到窗前,推开来,“晚上开着窗户吧,这里不比上海,不通风就太热了。”
“开着窗户尽听外头知了叫了。”说归说,还是把蚊帐放下来,钻了进去,任他开了窗户,叫带着潮气的晚风透进来。
“知了叫好呀,免得让你叫又不好意思。”
“别折腾了,明天一早还回上海呢。”
靠着一起睡下,外头真有知了一直叫着,一声声催人入睡。直到后半夜才听得啪地一声,阿诚立即惊醒过来,掌了灯,揉着眼睛:“怎么了?”
“蚊帐里有一只蚊子。”
他耳朵背后被咬了一个包,借着灯能瞧见一个包,手臂上也有好几个。
“别抓,抓破了更不舒服。”阿诚放下灯,抬头看着这帐子里。
他们都能听见有只胆大包天的蚊子在蚊帐里来回巡游,最后还是阿诚耳朵好,眼疾手快,伸手把那只蚊子拍死在手心,碾了一手血。
“看看都是你的。”他把手心摊到明楼面前,笑着给他看。然后又跳下床去,把手洗了,带了一瓶花露水回来给他抹上。
“你可真是招蚊子。”阿诚一边抹一边道。
“可不是?”明楼抓了抓脖子,“老家还是蚊子多。”
花露水的香气散了整个帐子,外头的夜风进来,倒有些微微的凉意了。明楼搂着阿诚,望见窗外的月色从清漆木窗框上流进来,落在那张旧红木书桌上。
“你记不记得,以前我跟你去高邮,回去路上也是好多蚊子,咬死我了。”
“记得。”
怎么不记得?
阿诚忽然伸出手指,在明楼的鼻子上挠了一下。
“干什么?”明楼握住他的手。
“不告诉你。”阿诚靠着他的颈窝,蹭了蹭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吧,明天可有的累呢。”
蚊子也够毒,第二日明楼站在周公馆的时候还觉得隐隐有些痒。
“士群真是这么说的?”
“人就押在苏州李士群家里,不然我无论如何也会先把洪田带回来见您不是?”明楼顿了顿又道,“此事牵扯到了汪先生,明楼不敢擅专,才先回来禀报您。当然——昨天经过旧宅,想起家慈,就晚回了一日,实在抱歉。”
“应当的。”周佛海垂下眼。
他早孤,对母亲十分孝顺,自然是能理解。
明楼见他神情,上前一步,低声递上一张纸条道:“阿诚截下的,那个电台。”
展开纸条,又颤抖着把纸条塞进口袋里。周佛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有谁知道?”
“他一看到就截下来了,除你我外,应该没有第三个人。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又怕有心人利用去。正值多事之秋,先生还当谨慎。”
“我晓得。”周佛海点点头,攥紧了口袋里的那张纸条。
戴笠将他的母亲照料得很好,老夫人同周的岳父都一切安好,这对于周佛海而言,无疑是个天大的人情。戴笠此时卖这个好,个中滋味,只有周佛海最是清楚。
蔡洪田被免职的消息传到明公馆的时候,葡萄架子刚刚扶好。
“你信不信,等到我们的葡萄酒酿好了,咱们就可以开个一瓶庆祝一下了。”明楼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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