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小施你先把你哥推进去,我去拿两瓶酒。”吕涛手一挥。
卫荣指了指一扇房门,施丰声把他推过去。
施丰声一打开房门,就被正对的墙上挂的一副字吸引了目光——“以影载道”,字体雄浑有力,又透出一股潇洒不羁的劲儿,连施丰声这种完全不懂书法的人,都能看出这是一副极好的字。
“这是……?”
“你是不知道这是书法,还是不认识字啊?”卫荣调笑道。
施丰声看他,不说话,把他推到了单人沙发旁边,单人沙发有四个,黑色皮质的,两两面对面,中间有个玻璃茶几。
“哎好好好,你别盯着我了,这字就是吕涛写的,待会儿让他自己给你解释。”
施丰声扶着卫荣,把他移到了沙发上,他依旧坐在卫荣旁边。
很快,吕涛拿着一瓶白酒,三个酒杯过来了,把房门关上,春晚的声音一下子被隔绝了。
吕涛坐到他俩对面,把酒杯放到桌上,每人倒了半杯。施丰声看着他倒酒的手,剑眉拧起。
他们仨举杯,碰了碰,卫荣还没闻到酒味呢,杯子就被施丰声拿走了。吕涛看着他俩,卫荣一脸尴尬,施丰声举杯冲吕涛歉意的笑笑,“不好意思了吕哥,我哥最近胃不好,不太能喝酒,我代他。”话音刚落,施丰声就把卫荣和他的两杯白酒一口闷了。
吕涛仰头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卫你这弟弟可比亲弟弟还亲了。”
卫荣笑笑,“别太羡慕我。”
“你胳膊腿都折了,瘦的跟杆似的,有啥可羡慕的。”吕涛呷了一口酒。
“对了,你真要重新拍电影了?”卫荣说道。施丰声竖起耳朵听着。
吕涛又给自己斟上了点酒,“那可不,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好不容易赚了点钱,不就为了拍个片子么。”
施丰声想开口,但又有些犹豫。
吕涛朝他看一眼,“老弟,你有什么想问的?”
施丰声犹豫道:“我想知道您为什么对电影,这么执着?”
吕涛沉默了片刻,直视着他,开头道,“那我先问你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当演员?”
施丰声愣了愣,还没等到施丰声开口,吕涛又道:“没事儿,你现在年纪还太轻,你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拍电影就是为了赚钱,”吕涛又呷了一小口酒,“就是为了多赚点钱,给上不起学的那些贫困生,那些孤儿捐助,给治不起病的人捐款。”吕涛说到“孤儿”的时候,施丰声的心咯噔一下,他拿余光瞟了瞟卫荣,见卫荣毫无反应。
“至于我为什么对电影这么执着。小施啊,你看到那副字没有?”
施丰声点点头:“虽然我不太懂书法,但是我觉得您的字写的很好。”施丰声真心实意道。
“那你不懂真是太可惜了,你要是懂书法,就觉得写的更好!”吕涛的音调抑扬顿挫。
“你可要点脸吧。”卫荣道。
此时,门被敲了敲。吕涛的妻子进来送了壶茶。
施丰声往卫荣手里塞了杯热茶,习惯性嘱咐道:“小心烫。”
卫荣很尴尬,吕涛看着他俩咧嘴一笑。
“小施啊,你觉得这个电影,是卖座的商业片好呢,还是艺术价值高的文艺片好呢?”吕涛继续道。
“我认为好电影和类型没有关系,不管是商业片文艺片还是纪录片,好电影就是好电影,烂片票房多高都是烂片。”施丰声答道。
吕涛一笑,“你看这个电影,电影是什么呢?是文艺作品,文艺作品又是什么呢?是上面往下传递信息的工具,但是上面不行啊,只想让你看到好的一面,坏的通通掩盖掉,捂住文艺人的嘴,不让你往下说,不听话的都杀头了。但是坏的东西,你掩盖掉,它就不在了吗?总有既得利益者,手握大权,自己享乐,漠视他人的痛苦,不愿改变。但总得有人站出来说话,大家一起沉默,就是一起死亡,总得有人站起来,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告诉大家真相。这些人是谁呢?作家,编剧,导演。但我们的这批人先做缩头乌龟了。行吗?不行。文艺必须影响政治,直到政治无法影响文艺。我挂着的,以影载道,载的是个什么道?时代的道,正义的道,社会公平的道。男人不能什么事都等着别人做,自己先站出来。”
这番话,吕涛说的几乎是轻描淡写的,但在施丰声听来,却振聋发聩。他往旁边看,卫荣也是一副严肃的表情,两人显然看法一致。
这天晚上,他们三人聊了很多,施丰声觉得自己应该喝了不少酒,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清醒。
施丰声叫了代驾,两人回到了暖气烧的很足的房子里。
施丰声看着卫荣,轻声问道:“你也像吕哥一样,拍电影是为了社会正义吗?”
卫荣笑了笑,“我没老吕那么崇高,”他顿了顿,又说道:“其实老吕也没那么崇高,我们谁都没想着凭自己一己之力能实现什么社会公平。只是,多让群众看见一点真相,没准就能改变些什么。多帮助一些受苦受难的人,不公平的翘板就能少倾斜一点,尽自己所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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