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老余和荣华牺牲后,我们一直人手不足,加上军统这段时间的打压,实在是很难匀得出人手。晓江,你在杜旅宁身边,不方便露面,雪狼最近活动频繁,已经被军统盯上了,剩下的人经验尚浅,我担心应变能力不足。从各方面考虑,阿次是最佳人选。”夏跃春冷静地分析着。“可是阿次的身体……”余晓江语气中饱含着浓浓的担忧。“只是去接应东北来的同志,帮助他们转移而已,顺利的话并不需要太大动作,而且外围会有其他同志保护。”“但也是风险最大的,万一目标暴漏,就会成为活靶子!”余晓江稍稍提高了音量。“阿次的反跟踪和伪装能力是目前组织里最强的,我们应该相信他。”夏跃春坚持道。余晓江叹了口气,对于他们来说,永远是任务为先,有什么资格把个人安危放在第一位呢,即使,她是那么想保护那个人……
熊熊怒火快要把荣初吞没了,该死的,你们就是这么对待阿次的!脚下猛然用力,门被大力踹开。余晓江飞快推开夏跃春,弹指间,佳人枪已上膛,直指来人的脑门。“等等,是阿初!”夏跃春急道。余晓江收起手枪,面带歉意:“对不起阿初,我以为……对了,你怎么来了这里?”阿初摊开双手,怒极反笑:“呵呵,我忽然想起上次在日本人实验室看到的雷霆溶液似乎有了新的变化,所以想来检验一下,没想到……真是不巧打扰了二位,你们继续。不过……舍弟近来身体欠佳,不便访客,就不牢你们惦记了。”荣初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可是夏跃春知道他这是气大发了。他这个老同学就是这样,平素为人温和,生起气来也只是老虎样子、嘴上功夫,但一旦动了真怒,反而平静得让看不出来,若是此刻他还能对你笑,那说明离和你绝交也不远了。
“阿初,有些事情……我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能理解。阿次……最近没什么事了吧,我晚上去看看他。”夏跃春感觉额发中有冷汗滴落,但还是壮了壮胆,坚持说道。身为革命者,面对任何困难都不能退缩,就算是老同学要发飙,也不能退让。“不必了,阿次不需要,我们家也不欢迎!”荣初脸上神色难辨,拳头已捏得咯咯作响,夏跃春忽然觉得自己再不跑小命就要枉送在这里,革命者不怕牺牲,但必须死得其所。于是,他低头讪笑两声:“阿初,你先研究一下病毒,我和晓江有急事先去处理,晚上再……”“滚!”荣初怒吼出声,拳头狠狠地砸在桌面上。夏跃春心颤了颤,拉着余晓江飞快的走了出去。
荣初此刻感觉肺都要气炸了,小混蛋身体刚恢复了一点,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强压住心里的怒火,荣初飞快的思考着,如果夏跃春晚上真去找人,只怕小混蛋自己就会上赶着去领任务,到时候怎么办?难道锁在家里,兄弟反目?以那混蛋的身手和脾气,估计看也看不住。该死的夏跃春,简直要把我逼疯了!
满怀着心事,荣初匆匆赶回了荣公馆。“大哥,你今天不是去医院了吗,这么早就忙完了?”阿次正躺在花园的长椅上晒太阳,盖着薄薄的毛毯,眼睛微微眯着,显得轻松而舒适,阿初停下脚步,眼光柔和而眷恋。这样的阿次真好,大哥多希望你能一直这样无忧无虑生活下去……转而夏跃春的脸又在眼前浮现,阿初眼神狠厉下来,不行,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阿次参加行动,至少这段时间还不可以,哪怕……
荣初松了松攥紧的拳头,快步走了过去:“阿次,今天身体怎么样?”“已经没事了。”阿次站起身,对着阿初点头笑道。“那好,跟我去一趟书房。”看着大哥认真严肃的脸,阿次心下疑惑,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站在书房里的阿次隐隐觉得不安,大哥今天很异常,来不及多想,阿初的话已传了过来:“阿次,伤好后你打算怎么办?”怎么忽然问这个?阿次一时有点懵:“呃,跟以前一样,去侦缉处上班,继续做特工。”阿初转过身,双眼凝视着弟弟:“阿次,你有没有想过跟大哥一起去过另一种生活?没有提心吊胆、尔虞我诈,不用整天带着虚伪的面具,可以轻松自在的过日子?”阿初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丝希望,现在的生活,你一定也是厌恶的吧,每天对着胜似亲人的敌人委以虚蛇,这种痛苦阿初想想就觉得心疼。
“大哥,这种生活,阿次做梦都想,但是……阿次没有资格。从在党旗下宣誓那刻起,阿次就已经下定决心,将性命托付给了组织和信仰。”阿次微微别开头,不敢去看大哥的眼睛,他知道此刻大哥眼里一定满是失望和悲伤。“那你答应过我的事呢?生死不离,难道只是骗我的好听话吗?”“不,不是。大哥,以往阿次孤身一人,习惯了冲锋陷阵,了无牵挂。但阿次答应你,以后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不让大哥为我担心。阿次一定……一定尽量活着,即使有一天……阿次的魂魄也会永远陪着大哥。”
阿初转过身,任由泪水滂沱而下,眼前这个人他绝不能失去,可是却没办法带他远离危险,去过安全的生活。阿初缓缓点头:“好,既然这是你的选择,大哥不逼你,但是……”阿初抹掉泪痕,转而严肃问道:“长兄如父,大哥说过的话,你还要不要听?忤逆了大哥,该不该罚?”“只要不违背信仰,阿次凡事但凭大哥吩咐,若有违背,任凭处罚,绝无怨言。”阿次一字一句,发自肺腑。
“好,上次在杨公馆的密道里,你答应了我生死一起,是不是?但最后你却把我推了出去,独自去面对危险,置生死安危于不顾。我说你忤逆,你服不服?”阿次愧疚的低下头,低声道:“是阿次自私,未能体谅大哥的心情,累得大哥伤心,阿次服,请大哥责罚。”荣初慢慢抽下皮带,正色道:“好,既然如此,今天我便以长兄的身份对你执行家法。此前你身体未愈,大哥未忍责罚,现在一并清了,也让你长个教训,以后若有再犯,绝不轻饶!”
第十七章
阿次褪下上衣,跪在书房地上,心里的疑惑挥之不去。大哥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即便自己有时莽撞之下顶撞了大哥,也只是口头上被教训几句,大哥从来不曾动用过家法,今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但即便如此,自己忤逆大哥在先,确实有错,如果能让大哥心里好受点,领受责罚也是心甘情愿。阿次想着,把背挺得更直了些,闭上了双眼,等待大哥的责罚。
阿初拿着皮带走到弟弟身后,看着他身上新陈交错的疤痕,心里一阵绞痛,鼻子一酸,几乎就想丢下皮带,把弟弟拥入怀里。转眼又想到阿次受伤满身浴血的样子,手上微微发颤,终也闭上了眼睛,狠了狠心,用力将皮带朝弟弟背上挥了过去。
皮带密集的落在背上,一下一下,仿佛生了根,密密麻麻的噬咬着肌肤和骨头,阿次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句呻吟,额上已是冷汗淋漓。他学过熬刑的技巧,受过的伤也比这严重百倍,可是不知为何,他觉得今天挨的打特别痛,痛到了骨髓里。或许是这具身体尚未复原,也或许,是心里的痛让自己无处逃遁。大哥求的不过是这乱世中家人的平安与团聚,可自己要坚持信仰,注定辜负了大哥的一番苦心,让大哥日日为自己担惊受怕、伤心难过……大哥受伤的眼神犹在眼前,阿次只觉得心里一片苦涩,欠大哥的情,怕是今生都无以为报……大哥,阿次对不起你……
呼吸渐渐变得艰难,阿次觉得头脑一阵阵发昏,眼前书房的门似乎变得扭曲,他紧紧攥着掌心,努力保持着清明,不让自己倒下去,让大哥再打一会、再打一会,或许自己心里就会好受一点,大哥也不会那么难过……
不知抽了多少下,阿初觉得自己打得快要脱力了,阿次却还是倔强的挺着,连一句痛呼都没有,背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阿初心痛至极,恨不能立刻就结束这场折磨,狠狠心手下猛然发力,“啪啪!”皮带落处又是几道深深的血痕,阿次忽然喷出一口血,身子一软,直直朝地上栽了下去。
“阿次!”阿初慌忙丢下皮带,把弟弟揽入怀里。怀中的人双眼紧闭、脸色灰白,额上冷汗涔涔,唇边那一抹鲜红刺痛了阿初的眼睛。急急把阿次抱起,轻放到房间床上,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拭去阿次身上粘腻的汗水和斑斑的血迹,阿初拿出医药箱小心翼翼的处理着弟弟背上的伤口,虽然打的时候尽量避开了枪伤的位置,但仍然十分严重,阿次的背上皮肉翻卷、伤痕层层叠叠、斑驳交错。阿初只觉此刻心像被拉扯撕裂般痛得无法言喻,第一次亲手把弟弟打伤,这种经历他此生都不想再有第二次。
陷在床褥间昏睡的弟弟眉头紧紧皱着,似乎连昏迷中都感受到了蚀骨的疼痛,双唇紧紧抿着,本就没几分血色的脸更显苍白。对不起,阿次,大哥并非有意罚你,只是,只是你现在真的不能去执行任务,大哥不敢冒这个险。若不是这样,大哥定是拦不住你……你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不能再受一点创伤了。你多给大哥一点时间,等大哥把你完全治好了,你想做什么,大哥一定陪着你……
晚上,夏跃春果然如期而至,为了避免老同学跟他彻底翻脸,他带来了一直收藏的最好的英式咖啡。“阿初,阿次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吧,我想去看看他。”“请便。”荣初声音透着疲惫,并未抬眼看他。怎么这么容易就放行?夏跃春狐疑着正要迈腿走上二楼,身后传来荣初淡淡的声音:“他刚刚领了我的家法,被打昏过去,这几天都下不了床了。”
夏跃春心里一沉:“阿初你……”“我什么?你逼得我亲手把弟弟打伤,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荣初音量瞬间提了起来。“阿初,你是不是紧张过度了,阿次的枪伤已经痊愈了。”“夏跃春,我也是个医生,这点我自己有判断,不需要你提醒!”夏跃春压低声音急道:“可是你明知道我们的信仰,也明白阿次的想法,你这样做……”“是,我明白你们所有人的想法,可是你们有没有人明白我荣初的想法!”荣初无法再压抑,拍案而起:“我只是希望我弟弟平平安安,我只是希望每天回到家等着我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弟弟,而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我只是希望你们不要那么残忍,连我唯一的亲人都要剥夺!”荣初声音哽咽起来,他挥手擦去眼角滚落的泪水,继续说道:“可是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阿次,阿次也不会同意就这样跟我去过安稳的日子。今天如果我不把他打昏在床上,我相信他为了他的信仰,拼了命也会去找你,去完成他的所谓任务。我理解你们的想法,你们想救这个国家,想保护这个国家的人民,我荣初钦佩你们的无私和伟大,所以,我愿意陪着他一起走这条路。可是,绝对不是现在!”荣初试图将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跃春,你也是医生,你该知道阿次现在身体的情况,他真的经不起损伤了,至少现在绝对不可以!算我求你了,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给阿次一点时间,让他尽量恢复得好一点,可以吗?”
跟两兄弟同窗或共事这么久,要说能选择的话,夏跃春是绝对不愿意伤害他们的,可是作为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他没办法太过于考虑私人感情,只能以最优的方案去安排一次次的任务。加入组织这么些年,看惯了生离死别,不是不会心痛,只是痛久了,慢慢会变得麻木。国家已经岌岌可危,只要能完成任务,付出一点代价又算什么,即便这代价是无法重来的生命。
但理智归理智,每次任务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危险,哪怕安排得再周全。作为任务的掌控者和策划者,亲手置同志们于险境,有时甚至必须做出取舍与牺牲,若说不痛苦不歉疚,那是不可能的。
夏跃春低下头,对荣初轻声说道:“阿初,对不起。一直以来,我们都过于追求自己的理想,而忽略了你的感受。我知道我给了你和阿次过多的压力和负担,否则也不会逼得你……这次的事的确是我太过心急、考虑不周。或许这次我该给新人多一点的信任和机会,阿次这里,就拜托你多照顾了,等他身体好了,我再等他归队。”
荣初心下悲哀,却也只能无力地点点头。阿次,这条路如果是你的选择,请带上我,大哥会陪你一起走下去!
第十八章
当喧嚣褪去、繁华散尽,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黑色的夜幕之上,白日的种种皆已谢幕,惟有这颗沉沉跳动的心,因着这无边而静谧的舞台,演绎得更加倾情。
手上湿腻的血腥味挥之不去,渗进了心里,铁丝般缠绕,狠狠地勒住了荣初心脏,迫得他几近窒息。那是弟弟的血,他亲手重罚下,从弟弟身体里流下的温热鲜红的血……
哪怕心里一万次立下保护弟弟的誓言,哪怕对眼前这人的爱惜胜过了自己的性命,但那又怎样,这个世道就是如此,越是期盼的,就越是难以得到,越想守护的,却越是加以伤害。荣初睁着通红的双眼,彻夜不眠的守着弟弟,生怕一个闪失,眼前这人就会消失在这乱世的浊流之中,再也无法触及……
阿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黄昏。“感觉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阿次看到了大哥欣喜的脸庞,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担忧与憔悴。心里狠狠一疼,阿次挣扎着伸出手抚上大哥的脸,努力勾了勾唇角:“一顿家法而已,阿次受得住,大哥不必介怀。”阿初轻轻叹了口气,把弟弟的手反握在掌中,细细摩挲,珍而重之:“阿次,对不起,大哥以后再不罚你……大哥只是……只是希望你能记住,这世上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什么时候,你都不要把我推开……”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阿次细细看着阿初的眼睛,声音低沉黯哑。“已经没事了,你好好休息,其他的,等你身体好了再说。”阿初爱怜的理了理弟弟散落的额发,不知爱惜自己的小混蛋,大哥多想给你最安全幸福的生活……
看着大哥眼底的忧伤,阿次心里潮潮的,大哥不愿意说,他也不想勉强,看样子事情已经解决了,眼下最急的是赶快把身体养好,别再让大哥担心,自己也能尽快回到工作岗位上去。
似乎是为了弥补亲手打伤弟弟的过错,阿初这次对弟弟的照顾到了呵护备至、精细入微的地步,只要是给阿次用的、吃的,他都容不下半点瑕疵。每天换药的时候,看着触目惊心的鞭痕,阿初都控制不住抖动的双手,阿次反而会笑着安慰他。
“大哥,你别这样,这真不算伤,你手劲儿那么小,跟当年训练营的教官们比就跟挠痒痒似的。呵呵,那时候老师说我不服管、性格莽撞,屡教不改,要好好教训,因此经常挨罚,军棍、皮鞭多了去了,每回在床上歇躺两天,不照样生龙活虎,老师都拿我没办法。”
“大哥,真的不疼,你放心吧。你那皮带软的跟牛皮糖似的,是英国进口的吧,国内可没这么软的皮带,感情我这背还享受了进口待遇。”
“大哥,我听别人说孩子或兄弟犯了错,家长都是要家法管教的,这样才能教得好。阿次小时候很羡慕,也想尝尝这家法的滋味,这下如愿以偿了,还是有大哥管着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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