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否还有事?是我非要来送,以为这么晚了……婷儿,我们回吧。夫君切记,在外不可贪杯,事毕就早些回。”
此事也并非不能顷刻间决定,就在此刻,陆柯宗忽然活明白了。
“无事了,一同回罢。”言毕,他侧身与怀旻告别,登车与夫人一同归家。
临行前怀旻提醒他自己曾落下一包细软,里面除了百余两散碎银子,还有一张二百两整的银票。陆柯宗并不知这包东西,想必是被父亲处理了,也不怀疑真伪,只说隔日遣人送还。
车刚驶出,李行致忽然就到了身边,神出鬼没吓了怀旻一跳。
“我怕出事,过来看看。”李行致解释道。
“无事,走吧。”
路上,李行致问他两人有何恩怨,今日可解了?
怀旻言道:“熟人欠账,明日就还。今日不算解了,明日见到银子才算。”
李行致虽想到了他有可能不与自己说实话,但听在耳里,总还不是滋味。半真半假的话听了没得叫人心里不畅快。
不多时就到了思蜀坊,金屏儿姑娘房间里早备好了一切,就等二人来见。
“姑娘,你上次还与在下说沐香记封口的字好看,今日便见见提笔本尊。”李行致推门就说,一席话讲完方才见金屏儿姑娘轻移莲步,挑开珠帘走出来。
“姑娘也用我家的脂膏?”怀旻略略吃惊,金屏儿这样身价千金的瘦马,只要一句话,什么样的脂粉香膏没有?难不成就为那几个字,图个开心?
金屏儿曾在李行致口中听闻过怀旻,今日见了本尊,心中好奇他的模样,悄悄地抬眼打量他。
“乃他人所赠,觉得甚是好用。香粉细白,脂膏柔润,且都香而不腻,与常用的几家老牌子不相上下。”金屏儿细语缓言,字字出喉如清泉涌溅,清灵悦耳。
说着引二位进屋坐下,斟茶后又传了美酒香果,佐酒小吃些许。
有人张罗这些了,金屏儿又接着方才的话讲:“倒也不算不相上下,您家的东西精巧,这是其他店里比不了的。言及精巧,众商只知在盒上的花样下功夫,可知买椟还珠本就是个讽刺的故事,东西好用才是正理,其次再是花样。沐香记的东西物美价廉,题字又都题得极妙——这是宛北首屈一指的。精巧、实用此二者并论,如何不深得我等喜爱?亦可见方才所说并非恭维。”
“姑娘……好生会说。”怀旻被她有条有理一顿夸,听得半懵。没想到这娇羞瘦弱的小娘子,嘴巴如此厉害。
李行致回过味来,开怀大笑,“姑娘,自打进门起你这张嘴片刻都没停过!”
“可是我说的哪句不对?或是哪句听来不顺耳?”
“未曾……未曾!”李行致赶忙回话,“姑娘的理条条听来都悦耳,嵇兄可也如此认为?”
“的确。”怀旻一笑,应和他所问。
片刻后,金屏儿抱出琵琶,问二人想听何曲。李行致打趣道:“近日他睡得不好,姑娘不妨弹上几曲宁神的,催他入梦乡。”
“若是摇篮曲,各地都有不同,敢问嵇老板是哪里人?”金屏儿应他一笑,到正经起来。
“西陵人,姑娘可会弹乡音?”怀旻好奇,报了故乡。
金屏儿望着琴弦想了想,寥寥拨了二三音,笑对:“先听罢味对不对。”
只那二三音,怀旻心中已了然,此味对。
风儿清,月儿明。
琼花飞进窗里去。
花瓣落入娘怀中,娘将花儿唱与你。
幼时母亲哄自己入睡,就坐在床边唱这首曲子。窗外或是落雨声,或是蝉鸣,或是蛙叫,都融进曲子,融进母亲的声音。
李行致见他听得入神,示意金屏儿不必停,自己也默不作声。
一曲弹罢又换一曲,连连弹了七八曲,又转回这一曲,手也弹累了。
怀旻虽未睡着,但神的确是宁了下来。之后三人说说笑笑,不时金屏儿趁兴作曲,不知不觉已近子时。
“说句实话,若嵇兄非男儿身,真想与之共结连理!”李行致情绪高涨,口不择言。
怀旻呲他,“金屏儿姑娘就是活生生的佳人,也未见你就娶了姑娘?你个浪子,满口胡言,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若不是姑娘芳心他许,此事还用你提?!”李行致瞠目以对,若对方不是怀旻,此刻怕都要拍桌而起。
瞪圆的眼里映着他,肤若凝脂,骨若修竹,早在初见时便因此惊叹过。心下将他与金屏儿比较,觉得不相上下,起了调笑的心思,直往人身边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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