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道,这次宫中密谈之后,王忠嗣带来的亲兵侍卫二百人,便被羽林军重重围住,解甲去兵,软禁在乌桓驿旁边的行营里。
这些为国拼过命、流过血的军人,被如此屈辱地关押,却不能反抗。
群龙无首或许是其中一个原因,最重要的,则是节帅此时此刻生死未卜,他们的反抗,很可能让节帅背负不该有的罪名。
我等的命不足惜,却绝不能因为我等,让节帅受到一分一毫的伤害。所以这些面对敌人从不退缩的军人,都默默地解了甲,将几乎从不离身的兵器和爱马统统交了上去。
萧易自然也在解甲之列。
自从节帅被带走之后,萧易变得异常沉默,熟悉他的人都很奇怪,七哥私下里和萧易谈过,之后便一个人承担了这个行营的管理之职。
好在只是困守行营,既无战斗,也不出营半步,管住这两百人的日常生活,他一个人也够了。
朝廷并没有虐待他们,该有的衣食用度都有,在营盘附近还单独开辟了一小块场地,让他们可以自己种种菜,养养鸡,丰富食谱。
可是越这样平静安详,就越可怕,因为这意味着软禁可能遥遥无期,节帅的命运,也因之可以预见。
只是他们已毫无办法,只能日复一日地等待在这里,等待他们的节帅归来。
萧易不再露面,并不是在自己的帐子里枯坐等死,他在忙。
他面前摊开着一套熟牛皮缝制的护肩、腰带、绑腿、背囊,内侧缝了无数小口袋,插着飞刀、飞针、小抓钩、长绳、迷药、吹针、小弩……等等,另有个打造精巧的腕盾,展开不过方圆半尺,收起来则可以完全隐藏在精钢护腕之中,这是他目前能找到的全部可以用上的东西。
他还特意在兵器上都涂了黑漆,精钢腕盾上蒙了一层牛皮。只有这样,暗夜潜行才不会产生任何光亮和声音。
解甲去兵,盔甲做不得假,兵器却不然,生死关头走过几遭的军汉们,哪一个手里会只有那一柄刀一杆枪?只可惜他们的轻身功夫不足以在这样的管控下无声无息地离开,他们也想过挖地道,这是战场上常用的潜行法子,隐蔽而安全,可是耗时太久,他们等不起。
所以,这些人将能拿出来的家伙都拿出来了,一股脑塞给了萧易。
只有这个少年有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逃出去。
探听节帅的消息,必要时求救,这一切,也就只能寄托于这个少年身上。
萧易全部的凭借就是自己的一身武艺和这套装备,他必须尽快熟悉这套装备每一样东西的位置,才能在需要时用最快的速度取出使用。好在之前他已经有了浑身藏家伙的习惯,再多一些,也无非是再勤加练习而已。
他并没有着急,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做这些事情,因为一旦行动,就必须成功。
而且,他还需要一个契机。行营外的巡逻实在太严密了,他们已仔细观察过,羽林军两组巡逻队之间的间隔竟然短到可以前后相望,这中间根本没有任何破绽可以利用。
那就只有人为制造破绽。
一场冲突被制造出来,行营内无聊的军汉们大白天聚众吃酒,酒后厮闹,争斗间上了真火,乒乒乓乓一通乱打,竟将营栅冲破了一小段。
惹祸的几个军汉被七哥着人按在地上打了一顿,打得哭爹喊娘,营栅外的羽林军嘻嘻哈哈看着笑话。
几十军棍罚完,惹祸的被关了禁闭,其他军汉则怨声载道地开始修补营栅。
大概是心情郁闷,负责修补营栅的军汉们动作懒懒散散,木桩也立得七扭八歪,被巡逻到此的七哥抓个正着,原本就因部下酒后闹事而极其光火,现在这些人的做法无异于火上浇油,七哥自然要重重处罚。
罚的法子也是就地取材,撞倒的这一小段营栅原先是个光滑的圆弧,加起来也不过丈许,七哥却故意刁难,要求他们重修为起伏的波浪形,长度无形中加长了许多,从丈许生生变成了三丈有余,工程量增加了三倍不止。
军汉们想想方才被打开花的那十几个屁股,明知七哥故意刁难,可是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地干活,心情自然郁闷到无以复加。
外面的羽林军只顾着看笑话,却全没有留意到,这一小段营栅已悄悄变得波澜起伏,中间巧妙地藏了好几个死角。
营栅修好的当天晚上,萧易行动了。
晚上的乌桓行营内一片黑漆漆,只有营栅一圈点着通明的火把,原本无法不被人注意的靠近。
所以萧易根本没有打算去靠近,他今晚正是行营的守卫之一,一行十人,都穿着褐色布衣,手持自己削的木棍,沿着营栅巡逻。
巡逻小队路过一个小小的土包,微微隆起的土包遮蔽出一点点阴影,只那样一瞬,阴影中有同样衣衫的人窜出,替换掉萧易,巡逻小队人数不变,继续前行,萧易则贴地几个翻滚,已到了火把照不到的暗影中。
外面的羽林军巡逻队远远走来,萧易伏地不动,等他们过去,拨开身下的浮土,取出里面的背囊系在背上,然后将土坑恢复原状,伏下,继续耐心等待。
再过一会,行营第二列守卫巡逻经过,萧易将身体压到最低,整个身形隐藏在队伍的阴影中,几乎是贴着地般潜行,路过距离一处内凹的营栅仅有几步远的最佳位置,脚下发力,已如一缕轻烟般窜到营栅脚下,再次伏在阴影之中。
羽林军巡逻队在营外经过,没有人留意到几乎与营栅融为一体的萧易。
萧易伸出手贴着地面摸索,很快便摸到了预先做好机关的那几根木桩。这几根木桩看着和别的毫无两样,其实中间早已折断,只在外面裹了一层树皮掩人耳目,此时萧易用匕首沿着断口转圈划过,几根木桩的下半截便随手而落,露出个可容人进出的孔洞,萧易再不犹豫,矮身窜出,又回手将截断的木桩戳回原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这几根木桩曾经截断过。做好这一切,萧易再次将身形压低,贴地游/行,隐没进黑暗之中。
羽林军巡逻队再次经过。
逃出行营只是第一步,现在要做的则是探听节帅的消息,决定下一步计划。
去哪里探听?萧易也没别的路子,只有去找容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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