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程望的情绪平缓了些,仰头直视着周卓然清俊的脸孔,“他会有报应的。”
他起身,勾住周卓然的脖子,平淡的眼波开始流转,愈发让人心动,周卓然的呼吸开始急促,身体却本能地回环住程望的腰。
因为怕勾起程望噩梦般的回忆,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做过爱,连过于亲密的接触都很少。周卓然一直觉得这有些报应轮回的意味,他的出卖造就了程望最大的阴影,如今的下场也算自食苦果。
聂立钧的意思他明白,把一切的罪过都推到沈期身上,他自然可以和程望真正双宿双飞以完成聂立钧未曾达到的夙愿,这样的幸福使他惶恐不安,却无法拒绝。
他抗拒不了配合的诱惑,也承担不起反悔的下场。
周卓然低下头,吻上程望淡色的唇,他的唇不算薄,嘴角却总是微微抿着,面相上说这样的嘴往往用情深且极固执,最容易把自己带入死圈子,是以往往一生孤苦无依,老来落魄。良久,程望放开他,声音带了点软怯的脆弱:“Zoe,我们试试吧。”
他说完就伸手开始解开衬衣的扣子,周卓然握住他的手腕,示意还是自己动手。程望低下头 他一直喜欢他,甚至到现在还很爱他,只是他再也没有理由放过他了。
周卓然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被铐在床上,程望披着浴袍坐在他身边,手里把玩着一把手枪:“你醒了?”
周卓然心头一凉。
程望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他总是温文的,荏弱的,发怒时也似乎总是带着接不上来的气,可他眼前的男人漫不经心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傲慢,精致的眉眼轻微蹙着,却明显不是因为愁苦,而更像是习惯了呼风唤雨的贵族,所自带的一丝挑剔的矜持。
他轻轻偏过头,直视着程望:“你怎么知道的?”
程望低低一笑,伸手撕下了右肩一块皮肤。一个烙上的骷髅印边缘有淡红的伤痕,在白皙无瑕的身体上分外狰狞。
“黑市上的仿真皮肤,我花高价买的。”他悠悠地笑,懒散中带着隐隐的自豪,“Skull and Bones,我大一时就加入了。如果那年我能早点赶回麻省,爸爸就不会死!”
“Vinson……”
“别这么叫我!”程望吼道。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卓然,高亮度的白炽灯照得他有着迫人的气势,如同审判犯人的法官:“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跟你说话时,我问过你什么吗?”他语气尖诮,却又带了点幽怨的意味,“我要知道你的中文名,你的真名。”
“你叫什么名字?”
苍白漂亮小男孩站在门口边,仰头望着半只脚踏进实验室里的周卓然。他只好放下手中的专业书,耐心对他解释道:“Zoe·Zhou,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这里很容易有意外,你先……”
“我知道你叫Zoe。”他倔强地抬着头,“我要知道你的中文名,你的真名。”
“……”
他很苦恼,他来程冀家的第一天就见到了他的儿子Vinson·Cheng,虽说心里是挺喜欢这个漂亮的孩子,但程望似乎很怕生,看了他一眼就上了阁楼。后来也见过几次面,但他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
其实这样也好,他来调查的是程冀,跟Vinson不必要多亲近,结果今天程冀出门把Vinson交托给他,他却反而赖上他了。
平心而论他是真的不想告诉别人自己的中文名,“真名一旦为人所知,灵魂就会为此人所制”。他身在异乡,目的不纯,他下意识想把“周卓然”这个名字与现在的他彻底切割开,等他离开的时候想必也会从容许多。
可当他看着Vinson执拗的眼睛时,那句拒绝萦绕许久,却始终说不出口。
“卓然,周卓然。”他妥协道,“英文里是eminence的意思。”他望着Vinson明显满意一点的眼睛,忽然起了好奇心,“你呢?”
他也不知道他的中文名是什么。
“程望,你可以叫我阿望。”程望说,精致的眉眼微微弯起,“英文里,是expectation的意思。”
那场交谈也许就是程望决定要不要信任他的仪式,只可惜他那时只是个天真的小孩子。
他不知道,“真名”这个对他无比神圣的事物,可能在旁人眼里并没有那么重要。
“我信过你,全身心信过你。”程望静静地说,眼神却真真流露出哀怮,“我爱你,可你骗了我。你知道我明白真相时,有多伤心吗,卓然?”
周卓然痛苦地闭上眼,程望却不肯放过他,淡淡的叙述仿佛事不关己:“爸爸托你照顾我,我很高兴,我想我又可以和卓然哥哥在一起,可我等到了什么?”他语调微微扬起,像是完美的容器出现了破裂,不悲不喜的面具终于无法掩盖浓烈的情绪,“你在家里安装了摄像机,再把钥匙给了聂立钧,让他来强/暴我。”
“我叫了你的名字。周卓然,那天晚上我甚至在叫你的名字。”
“不……”
程望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狰狞的尖刀,手腕上的手铐却不容许他有太多的动作掩饰自己的难堪。他想起七年前他推开程冀家门时看到,程望躺在客厅里,涣散的目光无神地注视着天花板,原本漂亮整洁的客厅一片狼藉,地毯上红红白白,每一寸都是不堪入目的痕迹,昭示着昨晚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极致的痛悔在那一刻扼住了他的心神,直到今天他仍然不愿意回忆那一刻的心情,他不知情,他没想到聂立钧会这么做,可这不是他推脱责任的理由。
他早已与聂立钧绑在同一辆战车上,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也不容他背叛。他唯有继续听聂立钧的指挥做事,伤害程望与程望的家人,再假惺惺安慰他。
“我给过你机会,我相信你有过不得已。”程望深吸一口气,语气略带哀伤,神情却越发冰冷,“哪怕你告诉真相后就停手也好,可你还在骗我,骗我骗到我花再大的努力,都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你。”他将枪抵在周卓然的心口,微微挑起眉,“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这么多年你为聂立钧鞍前马后,他到底给了你什么?”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疑惑。
“他是我叔叔。”周卓然反而镇定了一点,望向程望的眼神甚至是清亮的,“他把我养大,是我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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