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洁白无尘的纸上,立着几行俊秀飘逸的字体:
“微尘眼底三千界,锡杖头边四百州。宿水餐风登紫陌,未期何日是回头。”
阿东不解其意,讪讪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元羽舟淡笑不语,又在尾端添了一行小字。
“细雨骑驴入剑门,昔年长寻未亡人。”
或许,是该回头了。
☆、鬼方图腾()
————二十五年前————
算来长寻与凤广盈来昆山已有半月,这半月来,昆山掌门便换了三次药方,针灸通脉不下六次。
夏日天气变化多端,一场骤雨歇后,艳阳重归,中庭那片虞美人香消玉殒,已然狼藉一片,偏有几只青蝶在周围翩跹向舞。
长寻立于廊前,面上肤色几乎与一身白衣同色,青丝未绾,只用皂色布带于中腰扎起,檐下积水未晞,倒映出一轮绝妙的画影。
一身轻衣的凤广盈自杂房推门而出,手上多了把风流折扇,嚷道,“师弟,我出去一趟。”
长寻道:“师兄要下山?”
凤广盈哈哈一笑,“正是,你要不要跟师兄一起去?”
长寻自然是不去,只教凤广盈代自己买一副黑白棋。昆山掌门内伤将愈,然这半月间那玉无忧又暗暗下了几次轻毒,这掌门现今也余毒未消,为了早些回忘忧谷,他需时不时去查看一番,以免出差池。
及凤广盈离去,不过半盏茶时间,便见一玄衣男子飞身入院,中长发高高竖起,眉心多了一赤色印记,桃花眼似笑非笑,带着几分戾气,正是玉无忧。
“阿寻,许久不见,可想我?”他快步上前,携来一阵血腥味,面上却一副欢喜模样,探手挽起长寻颈间的乌发,眉宇间有掩不住的煞气。
长寻不动声色朝后退了几步,淡笑道,“教主可是受了伤?”
玉无忧不依不舍又上前来几步,语气委屈,面上却是一副游刃有余之态,“是了,想你想得心都疼了。”一把擢住长寻的手,“三日不见,你倒是瘦了些……”
长寻也不恼,秀目微微向下,落到玉无忧袖口绑带上,那里沾了几滴血。
“别人的,”玉无忧嘻嘻一笑,尾音尽是愉悦,“刚杀的,眼都没闭上,他徒弟哭得不成样子,要为师父报仇,死活不让我走,我就顺便将他徒弟也杀了,这一来,他们师徒两在路上也好做了伴。”说罢,低下头注视了长寻片刻,不见其神色有异,便凑近,缓缓道,“你身上气味可真好闻……”
长寻迎上玉无忧的目光,清艳绝伦的长眸染了一丝笑意,“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玉无忧笑意不见,终于撤开身子,反问道:“上次还说你只治病不算命,这不是算挺准的嘛?”
长寻道:“我若是说,不帮呢?”
“你会帮的,”玉无忧很肯定地说,“昆山掌门能活到今日,当然是你的缘故,说真的,我看着你为一个将死之人忙活来忙活去,忽然就对他小命不感兴趣了,他若是知道,保不准还给你立个活牌位,每日烛火香花伺候呢。”
长寻闻言,笑着摇摇头,“他的死生与我无干。”
“呵呵……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忘忧谷的人在乎呀,连你那个只会自自欺人的大师兄都知道不能得罪昆山派,你又怎会不知?阿寻,你不是自私的人,我看得出来……我都知道……”
“那便来罢。”
却见长寻忽然没了笑意,径自朝屋里走去,步履微微有些急促,玉无忧一愣,转而又喜笑颜开跟着入了室内。
“你生气了?”玉无忧解下衣服,露出满是疤痕的背脊,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他裸|露的后背上,爬着一片刺青,从琵琶骨位置,一直顺着腰线往下……
长寻认得这图腾。
祁东贺兰氏。
北朝时期,魏帝赐姓大都督裴文举贺兰,裴文举感帝圣恩,立下祖训,后世子孙皆为贺兰氏,生是西魏人,死为西魏鬼。
倒是想不到这西魏覆灭这么多年,西魏忠臣后裔居然还做着黄粱美梦,落草为民,依旧烈性不死,管他几朝倾覆,也要光复大魏。
想必是玉无忧这样乖戾的性子,不甘为贺兰氏光复大魏的使命所囚禁,与贺兰氏闹翻……投奔了东邪教,还当上了教主……
“好奇么?”玉无忧轻笑了两声,抱怨道,“这玩意背在身上实在是太麻烦了,我早就想把它去掉了……要是给教里那群老头子知道了,又要多杀几个人……”
他倒不是怜悯苍生,只是教里的长老武功不低,杀起来麻烦而已……
他拾起玉无忧带来的细皮,摸了摸,“这是燕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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