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与苏大人于书房密谈已不是首次,下人不得干扰伺候乃是规矩,用得着人的时候自然会传。故而奴才们只敢在门外候着,茶水点心供应不缺就是。等两位主子聊尽了兴,祁谟送别了青松已是月色如勾,夜风微凉。太子殿的池子里倒映点点星斑,几株兰花好似一日间绽开,花蕊还嫩着,瓣片儿的尖儿却打了蔫儿,叫人唏嘘光阴短暂。
祁谟自小径徐步回去,独享这宫中难得的清宁。待此后一年新人入宫、番主入朝,恐怕这样清闲的好静算是要没有了。
原想着回了就去问过小煞星今日到底是怎得了,谁料太子一入寝殿,玉儿端着个檀木的托碟朝他一福,紧接着娥眉一蹙,竟是胆子大了,要堂堂太子静声。
“啧!以下犯上,明儿就打发你回母后那里伺候去。”祁谟低声道,寝室的烛光将身影拉成一道。
玉儿赶忙又是一福,虽说借着娘娘的缘由与殿下沾了些亲缘,可毕竟身份有别,鸿沟不可逾越,跪下低声道:“奴婢知罪,是奴婢心急了,还望殿下赎罪。”
“起来吧,若是只有孤一人偶犯便罢,若是还有旁人,规矩不能少了,免得传出风语,将你拖累了。”祁谟免了她的礼,心里被那小奴才惹得抓心挠肺的,憋着却不敢直言问与玉儿。他这般拎得清也是无奈,如今谁人皆知玉儿是母后赏的,怕是都当这是太子房里宠着的精细丫鬟了。可祁谟却只想给她寻一位好儿郎,故此将主奴的位分摆正,也好叫旁人说不出什么别的。若真有品行端正的儿郎有意,可别叫绯言绯语污蔑了好女儿的名声,如此才好。
“谢殿下。”玉儿起身将托碟放于茶几之上,沏了新茶捧了过来,道:“殿下劳累,与苏大人在书房三、四个时辰了,可要用些粥食?”
“免了吧,再叫一屋子忙活,孤看着便乏了。”
此话不假,今日事发突然,再加上多出些心思应对了太后,祁谟接连撑下一天只想洗洗头脸睡下。寝殿中不像有人走动,除却安置各处把守的侍卫,屋檐下皆是一片祥和,他便开口问道:“方才牧白可有说什么?药抓了没有?”
玉儿应道:“回殿下,牧白师傅给小福子细细看过了,说是内里没伤着,脸上的印子也不打紧,不留疤的,明日便可消去。只是说廖公公年岁还小,受了惊吓,怕睡得不安宁就抓了几包安眠助觉的汤药。方才奴婢刚敦促他喝完,小福子一下午没伺候殿下了,总是问着,躺下前还巴巴儿地问殿下呢。奴婢想今日之祸怕是真将他吓住,信口胡诌说殿下即刻就回,好容易给哄睡了,这才一时情急忘了身份才……”
“也好,睡下也好。你也去吧,留下职夜的便好。”
都睡了?太子心中隐隐不快,惦记了一个白天的人竟撇下自己都睡下了,一时无语噎住了。但猜测今日确实叫这孩子吓住了,遂又问过廖晓拂可曾吃过些什么也就作罢,命玉儿唤来下人伺候着沐浴。
只是身为太子殿的主子却蹑手蹑脚地上榻,真真是头一遭。那头本该伺候着的小奴才却裹着上好的被褥,蚕茧般地睡得眼褶都松散了,当真叫祁谟咂舌。
原想这夜可波澜不惊地过去,一更天刚过,祁谟口渴起身也没舍得唤醒廖晓拂。谁知将床帏的垂绸赤金帘子都掀开,塌子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个小影儿,藕粉色的缎面儿将人衬得像一朵圆圆鼓鼓的花骨朵。
只就这样朦胧地望了一眼,祁谟便觉得今日的肝火都降下来了,一颗心安安生生落在肚子里。
“咳!”他冷不防咳出一下,不敢直唤其名。有时若是人想事想得深了,万万不可忽然叫住,可要吓坏了。
廖晓拂今日算歇早了,半夜耐不住便起来坐坐,见蟒纹八仙台上的食盒未动便猜殿下是空着肠胃睡下的,正忧心着呢就被一声咳嗽叫住,回过头一见自己念着的人醒了,还当自己是梦里头。
等眨了眨眼皮子,见太子的身子动了动,竟是想要下榻,廖晓拂一下怔悟,殿下是真在唤他呢。
“殿下可要伺候着?”他掀了被褥滑下塌去,踩着软鞋,心眼儿里皆是欢喜堵满了。今晚真是想殿下想得慌了,可一问起太子是和苏大人密谈呢,心里就……
“且倒盏茶水来。”太子道。小福子听了倒动作麻利,好像倒盏茶是得了赏赐,茶白色的亵衣是新用上的,领口大了些,从后面露着一小截儿白白的颈子,叫祁谟想起冬日里曾经堆过的那个雪团子。
小福子自然不知道太子想法,小手捧住茶盏慢慢走回来,怕满溢的水洒出来叫殿下喝得不够,眸子闪眨着道:“殿下快用,就是茶水不够热。若是入了秋就好了,可再屏风后生个小炉,方便殿下醒来用。”
祁谟接过来抿了一下,唇角微湿,想叫小福子身上的规矩少一些,便道:“此处太暗,你去取火折子来,将床帏的琉璃罩子点上。”
往常若要点灯皆是去燃烛台上的捻子,今日太子指明要点琉璃罩子里的,一时令廖晓拂猜不出,可是要夜读?但还是从斗柜里取来了火折子,连道好几声殿下赎罪,又将亵衣掸了又掸,堪堪爬上太子的床榻去够四角的琉璃。这可是进上的贡物,由渡口的大船拉回来的呢。都说那大船能装下一百号的杂役,还能在上面吃住行走,像宅子一般。
这玩意儿钟鼓司也见过,师父说是将石子儿烧化了做的,故而不怕烛火来烧。将烛火笼在里头既不惧怕烫了手,也燃不起丝绸缎料。
用完的火折子需紧紧套上帽儿,廖晓拂生怕将太子的床帏烧了似的,燃着那灯就将火折子往怀里一塞,急急要下去。
“别去,叫孤好好看看你的脸。”祁谟把茶水递给他,张口将人留下了。
廖晓拂赤脚站在太子的褥子上,如同砧板在底。帘子都关着呢,这样不是和太子共处一室了吗?此乃大不敬!
“殿下,这……这不合规矩,叫小福子下去吧。”廖晓拂喃喃讨饶几句,勃颈上几乎看不出喉结的一起一落。
“脸上的印子倒是没了,今日真惊着我了。”白莹莹的小脸果真不见了掌痕,剔透好看。祁谟看得欢喜,便踢了踢廖晓拂的小脚丫子,说道:“脚这样凉,塞进这褥子里暖暖才好。来,坐下陪主子说说话。平日里见着人都紧着眼色,装得累得慌。与你说话,可解乏。”
一听太子要用自己解乏,廖晓拂登时又乐意了,轻轻坐下,扳着小腿儿,小心谨慎地掀起一角褥边将脚盖了,当真暖和呢。手里捧着茶盏,跟菩萨莲花座上的小童子似的。
“殿下想听什么?若是心里头觉得沉闷了,奴才给您讲个趣闻或是打个谜,虽说小福子的书没读多少,这些还是会的。”
方才已拿茶水润了口,此刻见廖晓拂不惧着与自己亲近,从不将儿女情长当回事儿的太子竟然尝出心口撒蜜,故而特意想逗弄他,便说道:“那……就先讲讲你今日说了些什么关乎太子的淫.邪之词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四殿下:豆酱你能不能写快点儿,本王如此邪魅狂狷,需要台词,需要掌声,需要成为这部戏的中心。
作者:好的,尼古拉斯.傲娇中二.祁老四。
四殿下:女人你这是在玩儿火……
谢谢每一位的留言鼓励!大家有没有发现,我们的正直太子开始诱拐小公公了……
太子: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作者:我先跑一步,果然兄弟一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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