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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姐姐想得周到,我这般愚笨的脑子怕是想不到了。”苏妤雅拢了拢发髻过来请安,深深一福,“见过各位大人,这点子心意还请受了,就当给我们姐妹二人一个卖好的机缘。”

说完便叫丫鬟乐心送上三个锦囊,鼓鼓囊囊装的,沉甸甸塞了过来。

廖晓拂头一次收这种好处,自然犹豫不定。倒是邺浅,收银子之快不似丹青大家更似市井泼皮,装进衣衫就不肯拿出来,轻笑道:“是邺某不对,叫两位小主好等,不知是哪一位小主先呢?”

趁安兮香恍然出神的片刻,苏妤雅回道:“万事均先紧着姐姐吧,姐姐在这屋想来还要好一阵儿。廖公公先与大人去我屋里歇息吧,若是不嫌弃也喝一盏茶水,润润口。”

“无妨,廖公公是太子的人,还是在这屋陪同在下作画是好。两位小主请便。”邺浅抬头扫了苏妤雅一眼,低头说道。

“小主方才真让那位占了先机,白白将先画的位子拱手让了出去!”乐心在屋里给主子沏茶,愤愤道。

“诶!你懂个什么?叫人先画才是失了先机!”苏妤雅抿了一口茶水说道,“方才你没见那画师收银子多利落吗?可见是个用银子办事儿的,只待他将那一位的画像作完,我看看笔下功夫对不对得起他收下的数儿。若画得好便再添些,总归是那一位画完了改动不得。”

“这样小主的画像必定能超过她去,压她一头了!”乐心抢着说道,看小主春风得意更是欢心,又问道:“那陪同的小公还用得着吗?来时夫人给的银两不多了,宫中各处都需打点一二,可要省着些?”

“你这婢子当真小家子气!没听那人说他是谁的人?那是太子身边儿的人,专门伺候太子的!进了宫你可见过几位尊贵的主子就敢看不起他了?别看他才是个八品,瞧着那副样子,指不定官帽是怎么搏出来的呢。”苏妤雅努努嘴道。

乐心片刻犹豫问道:“小主的意思,可是说……”

“没听说太子养着个宠宦吗?不男不女的腌臜阉人,我看啊八成就是那位。叫他进屋喝茶都是捧着的了,一会儿眼光仔细点儿,凡是他碰过了的物件,通通扔出去换了新的来。”

“奴婢省得,小主吩咐得是。”乐心应道。

邺浅歇了片刻,食指与拇指按压着眼眶,又执起画笔。笔尖蘸了清水,再轻轻点了朱砂去描绘画中的美人唇色。

“大人笔下有乾坤,还请多多替小女描补描补,务必画得美艳动人。”

苏妤雅静坐不动,朝乐心使了眼色。丫头见状遂静静站到邺浅身后,偷偷瞟了几眼,心中大喜难以掩饰,朝小主频频点头。苏妤雅这才放心下来,心道后头这几十两银子没白花出去。

这点儿把戏哪里瞒得住邺浅的眼睛,故而又添笔墨,将画中人的□□细细勾勒,当真是目如明珠,黛貌倾城。而旁边那张安兮香的画像则被比了下去,再一旁晾着,相貌不过堪堪略高于清衣宫女。

第44章

酉时已过,幕公公端着两个严丝合缝的木匣候在养心殿外头。幕公公原名本不叫幕得贵,奴才乃是给主子玩儿的活摆设,故而时常被赐个吉利的名字,大多带着福、贵、顺、喜、财……这般意头较好的字眼。叫了这么多年,幕得贵倒成了本名,原先爹娘给起的倒是记不住了。

幕公公是伺候万岁的奴才,自然在奴才里就是万岁,哪家子的小事儿都能掺和进一脚,办事熟门熟路的。每年光是给幕大公献宝的人就不计其数了,除了争抢着在宫里谋个好职,宫中的女子也期盼着幕大公能在皇上面前多提两句好话。

这不,昨儿他刚收了工部侍郎、户部侍中统共七千余两的雪花银,今日就将两位庶女的画匣子忙不迭地捧来了。

不怪其他,圣上不好美色那是合宫皆知的,若不这样将人捧到眼皮子底下去,猴年马月才能将人记起来,容颜易老人憔悴啊。

皇上此时还在批折子,西番使节的车马遭遇连番暴雨,困于路途之中。此次还有一位郡主同使节来往胤城。不同于大昭子民,西番民风外放,女儿家未出阁前也可见外人,或亲自挑选夫婿。看来这次必定是借和亲之说来平战事了。

而北辽则虎视眈眈,八百里加急密报一封接着一封,辽民部族时而聚起时而分散,虽说看不出练兵阵象但也不得不防。

哪里还有心情看什么答应的小像,故而头不抬地说道:“放下就行了,朕国事缠身,想起来便看。”

幕得贵捏了把汗,道:“圣上可歇歇吧,晚膳就听说进得不香,再这样没日没夜地看折子,当心伤着眼。奴才命人多掌几盏灯去,陛下稍歇息会儿吧。”

“朕不这样没日没夜地批看折子,难不成交给那几个儿子吗?还是说你看着哪个皇子好,叫他帮衬帮衬?”

皇帝一向多疑,圣意难猜,前朝后宫皆看不准哪一位皇子风头更胜。太子被弃了一般,大皇子就显出来了,然而皇上话里话外皆是拐弯抹角的算计。幕公公听惯了,也知道怎样应对,淡淡笑着奉承道:“陛下这话就折煞奴才了,皇子们各个都是好的,心性皆随了皇上了,都是孝顺的。奴才哪儿敢说这个说那个啊!还不是看着圣上苦熬着身子,心里头焦急了。这不,既然皇子们暂时不能圣上解忧,陛下何不看看宫中新进的小主儿?兴许叫美人拳给按揉按揉,再看这折子也不耽误事儿。”

好一个不耽误事儿。元帝一笑打断道:“十万火急的军令怎么就不耽误了?你这话可是要掉脑袋啊。”

“哎呦呦,奴才知罪,奴才知罪。”幕得贵缩起脖子跪下拜倒,道:“还请圣上饶命,奴才有口无心了。只是皇上多日不曾安眠,奴才恐怕龙体受损,这才想方设法地给圣上找乐子。奴才是个阉人,不懂儿女情长的好处,一心想叫新进小主儿给陛下解闷儿去乏罢了。”

“起来吧,你知不知罪,心里头比谁都清楚。”元帝将折子放下,冲地上笑呵呵跪着的大公说道:“将画像递过来给朕看看。”

“奴才遵旨!”幕得贵点头哈腰地笑道,半折身子将木匣子捧过来,打开像捧花儿似的捧出两卷画轴,跪着抖开画轴两手各举一幅,道:“圣上请看,奴才左手边儿的是工部侍郎之女苏答应,右手边儿的这是户部侍中之女安答应,两边儿皆是清秀美人,还得夸太后娘娘眼光好啊!奴才着人打听了,说两位小主都是安分的,在荣答应曾经的千月院住着也不嫌,也给皇后娘娘请了安,算是正经小主了。陛下看着哪位可好?”说着不经意将苏答应那幅小像往前抖了抖,烛光微晃,明暗忽显,只看画中人美若谪仙,面如粉颊樱桃口,玉带绕臂暗香生,简直要走出画来了一般。

元帝看着面未动却心不喜,幕得贵伺候多年还是没摸透圣上的喜好,竟献着把这等明艳的美人面捧过来。遂而去看那边,只看画中一女子浅笑间目若青莲,不施粉黛冰清玉洁。虽说面貌平凡了些,可此时与另一张绝色面孔较之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了。

耐人寻味。

“就这个吧。”元帝将手一抬,指向了户部侍中之女安兮香。

陈白霜来报,说是今晚圣上宿在交崇宫中却翻了安答应的牌子。祁谟听后摇摇折扇,满意一笑,不枉费心计算了这步棋。

“殿下好计谋,殿下真是……”小福子在一旁也跟着欢喜,虽然不知道殿下高兴个什么劲儿,可太子开怀他便跟着开怀了,奈何读过的书不多,想了又想还是那句,“殿下真是好计谋呢。只是殿下怎么算到要反其道而行呢?”

谈及父皇,太子忍不住嘲讽一笑,道:“若不是孤反其道而行之,恐怕两位答应此刻还在闺中待嫁。边境战事吃紧,父皇本不愿招人入宫,你想想,若是这人心思本不在美色上,逆着心性接进宫中的女子怎么会喜欢?再是个看上去争宠有望的美人脸,父皇必定是要先临幸那位长相平凡的,不将后宫的水激出千层浪来才好。而邺浅稍稍用心,将安答应的画像作寻常宫女样貌,此乃欲扬先抑,待父皇见了本人只会觉得看着更顺眼些。”

廖晓拂手中捧着个石榴色的小手炉,镂空雕琢的图样乃是蜻蜓百草,是太子晚间赏的,不为暖手只为里头几片珍贵的鲮鲤甲,磨碎了温灸于掌心,兴许能治一治手不能提的病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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