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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这话的意思,丫头这是非自己不嫁了?祁容竖着耳朵等下一句,便听廖依依有板有眼地说道:“怀安虽是身子不好,人又疯癫,可我既已答应老伯将人照顾好就绝不叫你再欺负他!齐家对我哥哥有恩,他就是傻的也是我廖家养着!”

傻的?疯癫?廖家养着?四皇子一双凤目眯成了一条缝儿,悄声关上了窗子,心口一股邪气不知往哪里撒,看来那只鸡还是得找时辰炖了好。

这边,太子的车马已动身二十日之久,前五日行得缓慢,待太子的身子渐渐复原就越走越快。一路遇上几回行商的车队,还当是边境来的同客,再加上祁谟准备的马车不止一驾,特装成商队,只是人数多些罢了。

这晚廖晓拂伺候太子用过晚膳,将试菜的小银勺小银筷子收好了,净手之后见太子已在案上疾书了,来不及穿的里衣搁在身旁,赤着的上身还裹着绷布,时时提醒着这是个差些被利器穿心的人。廖晓拂望着太子,眼中缱绻的暖意胜过了烛火。

自己侍奉左右将近二年,他亲眼看太子从四面楚歌的泥潭里挣扎脱身,步步为营,从隐忍不发的太子长成了如今踔厉风发的大将,究竟付出了多少心血恐怕只有廖晓拂算得清了。

“殿下刚过用晚膳,怎得不歇歇再写?”廖晓拂低头去研墨,刚洗干净的手指立马又脏了,乌黑黑的像玩了泥巴。

祁谟抬头瞧,撑不住笑了:“廖公公许久不曾亲自动手,这要是叫你师父瞧见,不知该怎样训你呢。”

刚用过晚膳,正是困意上涌的时候,廖晓拂今日穿了一身碧绿,打了个哈欠再伸手去捂,就将墨汁抹到了脸上,而自己还浑然不觉。“师父他……是啊,从前在殿里,奴才什么活儿都做得好。咦?殿下不愧是殿下啊,这字写得真好啊……怎么写得这样好呢?真是好啊……”

明知道小福子是困了才故意撒娇避开这个话头,可祁谟总是舍不得拆穿他。本想重活过来做个死心人,铁石心肠不惧万物,却不想一步踏错进了温柔乡,心窝被小福子暖得都能拧出一把蜜水来。“说笑,拂儿也是会写字的,只是不常写便生疏了,待回了胤城叫太傅给你讲学,入南书房练字,几月下来也能写得好了。”

“诶?使不得使不得,奴才才不要练字呢。”廖晓拂胡乱地摇头说道:“听师父说宫里的皇子三岁启蒙,四岁持笔,每日不可间断,这练字的日子也太清苦了,奴才看着殿下写就成。”瞬间花容失色,脸上的墨点子更添几分生动有趣。

祁谟反手在小福子的鼻尖上刮了一把,宠爱之情溢于言表。廖晓拂见自己又被看透了心思,微露慌张,抿着唇想着如何圆场,乍一看笨笨呆呆的,内里精明伶俐,很快就将话头引到了字上:“这是……殿下给四皇子写的?”

“嗯,算算日子,宫里也该到了添皇子的时候了。”祁谟自来不避讳小福子,将纸条展给他看,可小福子却不敢接,事事恪守本分。对着这张抹花了的小脸,祁谟玩心又起,伸手挑起了小福子的下巴,问道:“拂儿冰雪聪明,可能猜出孤都吩咐了何事?”

睁着一双惺忪的朦胧眼,廖晓拂思索了一番,慢吞吞地朝太子身边靠,说出的话却不迷糊:“按常理说,宫中添皇子实为不妙,先有帝王星象在前,后有太子不在宫中压阵,皇上若此刻废了殿下而重立,想必满朝臣子进谏也不能拦下。可殿下向来心善,先不说能否对幼弟下如此阴狠的毒手,恐怕也要给咱们皇后娘娘积德积福呢。再有殿下曾说要借刀杀人……奴才斗胆猜着,殿下此刻反而是要牧白师傅全力保这两胎?”

车室中转瞬变得极静,祁谟与小福子四目相对,仿佛看着全天下最好看又最聪明的人儿。

作者有话要说:

大将军每一回出场,都是大场面啊,场面人场面人……惹不起惹不起……

请问你们互相的第一印象是?

尼古拉斯.傻又疯癫.祁老四:山野粗丫头,不会做饭,烧我厨房,养鸡大户。

廖依依:不洗澡,都味儿了,妄想症。

大将军:手下败将。

请问你们是怎么看对眼了呢?

尼古拉斯.我会抢答.祁老四:她非要对本王负责,我能有什么办法?

廖依依:???

大将军:这是一道送命题。

第124章

车队一路接着往南行,如今已快四月末,惊蛰已过,万物复苏,雪融地湿,滋润了冻干的树根,竟有一日叫廖晓拂发现结了花苞的紫苑。这花恐怕只有宫里的下人才认得,浅紫的花瓣儿开得稀疏,说是喜阳可放于阴凉地里也能长得好,不挑水土,皮实得很。再有,此花不能直接玩赏,那茎和叶子均是苦涩的,若不当心碰着了还会皮肉痛痒。

宫里贵人多如繁星,谁都爱看个好颜色,紫苑本就不够标致,故而得了个夜牵牛的歪名。莫要说御花园的匠人养着了,见着这花的根都要拔去,生怕哪一宫的主子叫紫苑花蛰了手指头。廖晓拂从前管着兰花,知道这花好养,摘了几株养在小案上的薄胎碗里,日日勤换着水。

小小车室虽说简陋,叫廖晓拂这一点儿、那一点儿的收拾出来,竟也在苍茫天地之间置出了一方安稳的小巢。只是眼瞧着紫苑花全开了,他却渐渐察觉出来,太子近来笑得少了。

必定又是有事瞒着他了,廖晓拂心里最清楚殿下的手法。只是这回他不作多问,而是选择等太子想好了,主动来告诉他。因为太子说过凡事不再瞒着他,既然他全心地信这个人,也愿意学会耐着性子等待,去一去性子里的急躁。

两张相对的小榻各把一扇窗,这日廖晓拂在小案上燃了些荣檀香,躺下的时候太子还就着烛火看信条。越往南走,每日放出去的鸽子就越多,好似要在天穹下织出一张密密的大网,盖在胤城的上空。

廖晓拂怕太子有事唤自己,不敢睡得沉,衣裳也未脱,只紧紧搂着自己的小褥子斜靠在枕头上。不知睡了多久,他猛地一个点头将自己惊醒了,看小窗外已过夜半,可面前的枕榻却是空的。自从他在太子寝殿里当职,到了今日还不曾有过此景,每每睁眼,太子皆是酣睡之中或浅眠待起,从不曾留下他一人独去。

“殿下?”慌得睡意消散,他匆忙从褥子上翻身下榻,急得连鞋袜都套不上了,赤着脚就想往外跑。可脚尖刚踩上牦牛的皮子,身子猛然定住了,抬起来的脚丫也收回来了,像是个木头人。等缓了一瞬,廖晓拂一步又一步地退了回来,重新坐回了原地方。

殿下既然说不再瞒着他,就绝不会食言。等万事俱备,皆安排妥当了,殿下一定会与自己说的,急不得,急不得。廖晓拂抱着肚子劝自己,莫要小肚鸡肠,凡事要往大处想想,不可乱了事,要学会沉得住气。太子英明神武,自己也得争气。

想着,廖晓拂深深吸了口气,将脸半埋在褥子里。原先经历的少,太子离了一刻都不行,自己也只愿意做个奴才。现下他见过了万人阵仗,冰雪苍原,雄鹰万里,战马奔腾,心也渐渐地野了,不仅仅想学着做苏大人那般的良伴,他还想像师父一样能耐,给太子掌殿,再往后太子成了皇上,他还想着当个能独当一面的大公,当九千岁。

当九千岁。廖晓拂身子又是一颤,心里却惊人地清醒平静。那个位子得是成了人精的狐狸才能当的吧?自己若想叫人信服,还需历练个几十年。不过只要是有心,日夜锤炼下来,总有一天,自己这削瘦的身子能撑得起那一身二品的官服,当得起旁人一声廖公公。

小小的心愿背后是廖晓拂凝聚的仰慕,殊不知心愿在胸中落了根,便发芽,不谙世事的小公公终有一日会褪了青涩,成了明君身畔的左膀右臂。

马车外,祁谟提着褂角,咬着牙,忍着疼爬上阶子,与那半夜偷吃的野猫相比就差嘴里叼着一条鱼。厚厚的帘子掀开一角,自己生怕吵醒的人儿已经醒了,两条小腿儿盘在榻上,玉啄的小脸像阴晴不定的月牙儿。

“拂儿醒了?”祁谟放好帘子,坐到榻边,与方才和杨参将议事的样子截然不同,伸手拔去了小福子的玉冠簪子,“何时醒的?怎么不出去找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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