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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邺浅见势好就收,戏演七分足,剩下的三分叫大皇子自己体会去,“殿下若是无事,那还请叫微臣先往凤鸾宫去,如今安婕妤胎动不安,说不准哪日就诞下皇子来了。”

“嗯,去吧,别耽误了时辰。”祁顾将手挥了挥,不耐烦将人遣走了。邺画师拾好了画轴,朝凤鸾宫而去,唇边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胤城城郊。

车室里,廖晓拂听了不禁咂舌,捧着脸惊呼道:“殿下竟叫皇后娘娘伙同邺画师作假?”

“诶,什么叫伙同?你这张小嘴能不能说些好听的。好歹那也是大昭的皇后,是孤的母后,也是你将来的母后,怎么能用伙同二字呢?至多也就是个合谋而已。”祁谟说话间也没停下手中的活计,给小福子剥着新鲜的杏仁,“来,张嘴。”

“啊……”廖晓拂听话地哈开小嘴,等太子剥杏仁放进嘴里,睫毛眨得飞快,像两面小扇,“那冷金笺,当真这么金贵?”

“那当然金贵了,难道你在钟鼓司没听过纸比油贵这一说吗?自来翰林用云母笺,君主或帝王之后才能用上冷金笺。云母笺是以云母相嵌,冷金笺可是真金白银削成了粉末打进去的,又按照尺寸不同,分成上、中、下三品。纸张若是制得尺寸大,那便更金贵了,若是给帝王作像,需用一整张冷金笺,恐怕整个皇宫里也就那么几张,再得又需二年。就连孤也只有封了太子那年用上过一次,画像还在母后宫里呢。母后又将那画找画师临摹一副,送入太师府里,送给了外祖父。”祁谟往小福子口中塞了一颗杏仁,见他并未细尝,嚼了嚼就咽下去了,再唤他张嘴,小福子就张得勉强了。嗯,原是不爱吃杏仁。于是从点心匣子里取出新鲜的南瓜子来,嗑开一颗,又道:“来,拂儿张嘴。”

杏仁微苦,廖晓拂自然不太喜欢,只在舌尖过了过味道就赶紧咽下去了。这回见太子给嗑瓜子,小嘴儿又哈着张开了。南瓜子晒得香,吃下去又有嚼头,廖晓拂咽下去有些意犹未尽,心里却装满了事:“殿下今日就能赶到小凉庄子了吧?奴才也想好了,若是跟着殿下进城,兴许还要碍着殿下手脚,误了殿下的事。奴才不是不识抬举的,知道自己没有苏大人一身好本领,就在庄子里和师哥们等着。算着日子,杨参将与张大人兴许已经碰头了,我也好久没见师哥了,昨夜梦见师哥好几回,心里头怪挂念的。还望殿下大事快快定下,我也能进宫给师父磕个头去。”

“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祁谟不愿叫小福子费心神,又磕了一颗南瓜子,还未等自己说话,小福子就哈着小口等着了,嗯,这回祁谟心中有了数,杏仁不爱吃,爱吃南瓜子。两人正吃着好呢,只听外头一阵慌乱,马车也停了。

“报!”车帘被人一把掀开,外面掌缰绳的人跪下大道:“禀殿下,远处有人独身骑马而来,已被拦下了,呈上名为江文成!”

“师哥!是奴才的师哥!殿下莫要杀他!”廖晓拂惊呼一声,笑着站了起来。竟是师哥来了,看来苏家兵已备好了接应。

凤鸾宫里,王过福拿着太师府送进来的手信,等着皇后娘娘发落。谁也想不到四皇子拿着太子的玉令腰牌竟要入城来涉险,这时候还不跑得远远的,还往宫里跑。昨日就叫人送入密信一封,叫母后将胤城守卫换成自己的人,不求城门大开,只求能入胤城。可这看在王过福眼里就是大为不妙,他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对四殿下并不熟识,只是救过一回便再无谋面。如今那孩子长成了什么模样、什么心性,他也是一概不知,但从这手信来看,此人并非太子那般善类啊。

“娘娘,四殿下执意入城,老奴看着不妥啊。”王过福也是陪着赵皇后长大的家生小厮,什么都紧着大小姐思虑,“四殿下这不是逼娘娘呢吗?这什么时候了,他还不知道避一避。”

谁知皇后脸上并没有一丝责怪的意味,将那信捧着看了许久,颤着手,实在不舍得将容儿亲笔写的信烧了。“容儿那孩子要入城,我这当母后的帮不上什么,也只能给些助力了。有劳王公公去备车轿,那孩子回来一定会回太师府,我想去见见他。”

见见?王过福这听了就很不乐意了,虽说他没见过四殿下,可四殿下办的事他可是看得清楚啊,若是冷不丁见了母后,那孩子心中又只有皇位,说了些什么扎心话给大小姐听,这不就是拿刀子割心吗?可王过福自小伺候皇后就习惯言听计从,大小姐想见孩儿,他豁出命去也得让大小姐见着四皇子。

“奴才这就准备去,娘娘安心等候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等着我更新的小可爱们!过年真的太忙了嘤嘤嘤,好在初五一过就可以安心码字了!!!么么哒!!!

小福福张着嘴等吃的,怎么都觉得好可爱啊啊啊啊啊

第137章

养心殿里的烛火通明,大殿里的烛灯整日连夜地烧着。天色将将晚,层层叠叠的御林就将圣上的宫围了好几圈,真是连一只飞鸟都休想混进去。晚风轻轻拂动殿内的条缦轻纱,皇上近来看着不喜,命幕得贵将殿里碍眼的摆设全数撤下去,一概不留。

目之所及,皆是空荡荡的殿宇。可眼前的障眼法能去,心里头的鬼却去不了。近来元帝夜间晚生噩梦,总梦见一个浑身冻得青紫的婴孩回来索命,一声一声父皇地叫着他,腿脚都冻断了。他猛地一怔,大梦初醒盗汗满身,再抬眼又见着曾经天真浪漫的小皇弟,只不过已经被关成了疯癫的狂人,披散长发,佝偻着身子,指着他责问为何要害他被父皇曲解数十年,直到现在还禁足困着直到魂飞湮灭。

惊呼出声,宫女侍从跪了满地,连夜召唤御医前来诊脉,满宫皆知皇上近来睡得不好,却不知是他亲手作下的梦魇回来讨债了。

“荒唐!”皇上把平日里把玩的菩提子摔上案,这回彻底摔得碎裂开,珠子一颗颗滚到金砖地上,又弹起半人高,哗啦啦散了满地,“荒唐!什么叫太子的车马凭借玉令过了城门?给朕一个字一个字重新说!”

“是,臣遵旨!”蝠翼双膝跪于砖面,将这事从头报上:“一个时辰前城门守卫来报,日落前正盘查着进城的车马,刚欲蹬上车架就见从里面探出一只手来,掌心握住的不是别的,正是咱们太子的玉令。那些守卫从未听闻殿下将至,将车团团围住尽是不信,正欲击杀,却见里头的人掀开车帘,出来一见,登时都惊着了,连忙跪下大呼殿下赎罪。臣已派人仔细问过,凡事见过那人的守卫都敢以项上人头担保那人就是咱们太子,绝无差错。这事太过蹊跷了,还请圣上明察发落!”

“呵,发落?”皇上早就算出太子不会在北境等死,必定是马不停蹄往胤城奔呢,“守卫从未接到不准太子入城的手谕,如今又见着玉令腰牌和太子,朕该如何发落?见着那块玉令,除却朕与宗亲,其余人等一概要跪,谁能拦得住他?”

“那现下……”蝠翼自知自己这条命已然拴在了刀尖上了。皇上之所以劳师动众命人将太子在归途中暗杀,便是在意自己圣君的名声,不敢将杀子之事大昭于天下。如今太子剑走偏锋,只身入城了,却是反将了一军。

“那人当真是太子?可看清了?”元帝沉沉问道,眉间隐隐发疼,怪不得总觉得这几日万事皆不顺,原是太子竟逃过了海网下的蝠翼兵。可他既然敢自己回来,必定有里应外合的人,否则岂不是束手就擒?

“回圣上,那些守卫都说看得明明白白的,太子并未遮掩真身,还将城门郎从地上架起来,板着脸叫人看仔细自己是谁。如此近的距离下是万万不可能有鱼目混珠之事。”

“重阳候那边有什么动静?派人盯紧重阳候府,若有异动满门抄斩。”

“圣上还请三思!重阳候一族不能动啊!”蝠翼万万没想到皇上会忤逆先祖遗训,不得不说劝道:“重阳候……重阳候杀不得,府上有先赐铁卷,不可诛杀!”

“先祖不在,只有朕在!重阳候一族早该杀尽,今日不除往后必成大患!太子现下去了何处?若他真是祁谟,必定要回太师府上。那是皇后的母家,他铁一般的靠山。”元帝目色中迸裂着杀戮的癫狂,只因自己不是嫡出,皇太后当年也只是贵妃,又有摄政之嫌,重阳候秉承先祖遗训并未对他有所助益。可对这个嫡出的太子倒是肯倾覆心血浇灌,若太子造乱,重阳候一族必定头一个跟着反兵。

蝠翼瞥了一眼今日的天色,似乎暗下得格外早,看来今夜注定要起腥风血雨了。“圣上英明,跟着的兄弟来报,太子一刻前已经进了太师府,还未出来。还请皇上下旨!”

幕得贵原先是在殿外候着,此时来不及放下手里的仙鹤灯就跑至殿前,喘得有些快,一看就是急着了:“禀、禀圣上!方才宫门的人来报,落匙一刻皇后娘娘的步撵过去了,已经、已经出宫去了。”

“连她也出去了?好啊,看来是真要反,连安婕妤都顾不上了,好一出母慈子孝。”元帝捻着案上仅剩的几颗菩提子,仿佛在笑与他作对之人的自不量力,毕竟这可是皇城,还轮不到旁人作乱,“派蝠翼潜入赵太师府里,见太子则杀之,不留活口。朕曾命他血战北境,不胜不归,如今他将圣旨置若罔闻,执意入城,已是违背了圣旨,朕就治他一个抗旨之罪,连同太师府一并铲除。”

“臣,领命!”蝠翼抱拳领旨,背影渐渐同夜幕隐成一色,缥缈远去。幕得贵按着襟口的汗,听出皇上杀意已起,恐怕今夜赵太师府连同重阳候府都要血流成河了。

太师府的别院中却传来袅袅琴音,弦清乐玉,一曲回响万千。抚琴之人技巧纯熟,拨弹片刻间已成小调,腰间别玉骨扇,眼睛却落向床榻中要醒的姑娘身上。

这蠢丫头,汤里有药都喝不出来,若不是自己心慈手软,恐怕早已死了十几个轮回了。祁容不向五弟那样喜好练武,指间却练就了一双好琴艺。那些不见日光的日子里,一把玉琴就是他唯一的寄托。只不过往常弹得是哀怨,今日的琴声中多了三分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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