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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容胸口里的心跳得厉害,震得自己头疼愈烈,强自压住这股恶意,险中求胜算,道:“不瞒大皇兄,城外的兵马真不是孤的人。孤敢独身前来,就没准备全身而退,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怎会不懂?若孤在此,城外之将士群起而攻之,父皇先将孤这人头砍去,岂不是淋漓痛快?那兵,不是孤的人,这位子,孤也不愿坐,这个皇帝,孤更是不想当。”

“这话你现下说也晚了,君王之畔岂容他人窥视,来人!”皇上嘴角带了几分笑意,嘲讽道:“既然你与他兄弟情深,朕为父皇,岂能叫你二人独自上路。幕得贵!”

“诶!奴才在!”幕得贵站得远,听了便跑过来,手臂端得发麻。

“赐鸩酒。”元帝挥手道,双目忽地睁开了,“叫他二人去阴司续兄弟情分,惊麟宫武氏,赐白绫。”

幕得贵愕然了一瞬,点头喃喃道:“诶,诶。”随即端着木案走至两位皇子身前,躬着腰,将鸩酒捧了上来。

“大皇子,太子,老奴恕难从命,请吧。”幕得贵见风使舵的本事不差,大皇子插翅难飞已成定局,哪怕宫外再有兵马助阵也不成气候了。

祁顾望酒兴叹,果真父皇早已对母妃起了杀心,便执起酒盏,转过身来,轻飘飘地问道:“父皇可想好了,当真要杀我而立那未落地的小皇子?既然父皇不做隐瞒,杀意四溢,我这做儿臣的也不能叫父皇失望。恐怕你心心念念的小皇子早已胎死腹中,今夜未必生的下来。”

“混账!”皇帝拍案而起,多时的怒火终于一同迸发了。废长立幼这个念想原本并不真切,只是叫祁谟与皇后设计入局,才令大皇子信以为真。元帝精于算计,心机颇深,哪怕真要立小皇子也不会在这千钧一发的时机显露出来。

“还真不是儿臣的错呢!错就错在父皇不该赐麒麟玉坠给他,若暗喻他为麟儿,那我这个大皇子又该立于何处呢?错就错在父皇万万不该赐冷金笺给安婕妤,她一个低贱妃嫔,母家只是个户部侍郎,怎可与我母妃相提并论!只不过父皇是想不出那玉坠已沾了极寒之气,日积月累下去,安婕妤肚子里的活胎也就成了死的!”

听了这个晴天霹雳,皇上的眼珠几乎突出了眼眶:“恶妇!这个恶妇!朕要她死无全尸!朕早该看清女子皆视子嗣为用具!传朕口谕,武氏一族连坐九族!

大皇子听完转而大笑,手中的酒盏却拿得稳当极了,直到笑得哑了嗓子。“父皇当真狠毒啊,你若待我母妃有三分好三分真,她又何至于此呢?唔,孩儿这话说错了,父皇自小就比一般孩童狠毒,否则也不会狠心错杀皇兄,陷害皇弟。”

元帝的怒气只发了一瞬就收敛回来,早已练就了空心本领。无碍,少了一个小皇子,他还可以有别的孩儿,只要他想,宫里可以再出几个皇子,便冷冷回道:“逆子,你又错了!天生无用之人便永无出头之日!皇弟他注定当不成皇帝,就如同你也当不成这个君王!”

祁顾踱步几次,捧腹大笑,叫祁容顿生疑虑,总觉得大皇子还有杀招。只听他朝皇上怒吼道:“父皇这话说得可笑了!你未曾叫小皇叔坐过龙位,又怎么得知他当不了这个皇帝?怎知他不行?今日如同往日,你未曾叫我坐过这个龙位,又怎么得知我也当不成这个君王!”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家有急事,今日双更!马上就来下一章!

第144章

元帝惊起,忽地意识到此中必有变。顷刻间养心殿内烛火尽灭,犹如黑云压境,殿外的灯火甚至化作冥府烈焰点点。窗棂忽开忽关,人影好似铺天盖地而来,却看不清究竟有几人在,引得雪白条缦滚滚散乱着,刹那溅为血染。

武乐贤只身一人而入,戴半掌大的傀儡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能看到雪白的唇与下巴。两把短刀在他手中震天动地,血浆四散,十几招过后条缦满红,八名精心挑选的御前侍卫只留下了两人活口,原是大皇子早早安插在御林中的刺客。

“来人!”皇上朝外怒吼,却听得殿外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砍杀声。他忽地明白大皇子为何要降,为何找不到武相的兵马,原是暗养的刺客早已混入了宫中,甚至在御林军中混迹多年。

“兵不厌诈,父皇,这可是你教孩儿的。”祁顾再度恢复了平静,打量着龙座里的人,而后又道:“以卵击石何其愚蠢?父皇想必还不曾知道,宫里的御林掺了多少武相的人吧?罪连九族,我看父皇还是先将武氏的刺客杀尽了再做打算吧。”

幕得贵早已被吓得扔了木案,瘫倒在地,那盏原本该给太子的鸩酒也撒了两面金砖。早前祁容就觉出大皇子此行必有诈,武相的兵马也苦苦寻而不得。原是武氏心机叵测,早就将人暗藏在了御林军中,就连皇上御前的侍卫都混进了两位来。宫中守殿的兵数少有万人,恐怕也混进了五千,宫外的就更不好说了。这一下东窗事发,石破天惊,武相的人倒是能杀个措手不及了。大皇子受押进殿,正是找了个最简易的法子来养心殿,由内往外攻之,算是高招。

“你以为这就杀得了朕?”皇上抬起英武的脸来,并不慌乱,“没有朕亲笔的继位诏书,篡位逆臣,你休想当这个皇帝。”

“孩儿早就知道父皇要这么说了,无妨,我早已打算好了。”祁顾一手执酒盏,春风满面,殿外杀得如火如荼,身边还有三位忠心护主的刺客,自然占据了上风,“父皇不愿传位于我,那是因为我前有太子,后有安婕妤肚子里的皇弟。可若太子与小皇子双双离世了呢?那父皇只剩下我这一个孩儿了,不管有没有继位诏书,这龙位都只能由孩儿来坐。”

祁容攥紧的手指不禁一动,这是要杀太子了。

果真,又听大皇子开口道:“安婕妤的孩儿八成是生不下来了,小皇子夭折母腹之中,何其不幸?这样大昭可就只剩太子在我前头,我只需再杀五弟一个就是了。”话毕,他并不转身,而是举起手中那盏酒水,对身后的武乐贤打趣道:“来,乐贤,把这杯鸩酒给太子端过去。”

“是。”武乐贤闷闷一声,沉声回道。只见戴着漆黑护指的手掌将那酒盏接过去,朝太子走近一步,血气悠悠,穿透他的衣甲而来。

“得罪了,太子请。”武乐贤淡淡说道,将酒水递到了太子唇边。心里头却有了杂念。从他六岁入武相府,便只有替主公消灾这一个念头,今日见了太子,等于是见了小状元背后的主子,不知怎么就多看了两眼。

就是这人不顾那蠢人的死活,将他布置到了大皇子身边,差些死在琼林宴上还挨了打。想着,武乐贤将酒水又微微近了一近,从前听闻太子好善乐施,心胸宽旷,今日见了却真不这么觉得,看来宫里长大的皇子都是一样,太子与大皇子,毫无差别,皆是食人血肉的狂兽。

祁容方才听到大皇子使唤这刺客为乐贤,便猜出这便是与廖玉林相识的那人。眼下酒水在喉边,能拖一刻是一刻,他想杀的人还未死,自己怎么舍得闭眼去见娘亲,便用手挡了一挡,道:“大皇兄过虑了,你不是就想要这龙位吗?孤给你便是。”

祁顾满脸皆是不信,却笑问:“五弟说笑了,看来北境真不能久待,人都变得痴傻了。”

痴傻?痴傻的人是你吧,祁容暗自骂道。“此话不假,孤在北辽之境也想通了许多,若是困在皇宫中苟喘残活,还不如当个平凡人痛快。”笑意凄惨,只是因为祁容念及母后,若说对皇权的渴望,那早已融入他每一根骨头中了,“这皇位,孤不要,这皇帝,孤也不做了,你看可好?”

别说大皇子与皇上,这话就连武乐贤听了都倍感惊讶,偏过头去等待发落。

“五弟又说笑了,今日并非是我想要皇位而至你于死地,而是你非死不可。”大皇子唏嘘道,停下了脚步,“说来也怪,比起弑父夺位,更让我痛快的是除掉你呢。比起杀死父皇,我更愿意叫你先走一步。自我记事起,便从未看你顺眼过,总想着杀之而后快!”

“呵,看来你我之间的嫌隙还不少呢。”祁容沉吟片刻,不知五弟与大皇兄曾经有过多少过节,如今倒是还在了自己身上,自认倒霉,笑而不答。

“这嫌隙……自然多。”祁顾负手笑道,借着殿外的烛光看清了太子的脸庞,“就是你这张脸,我自小就看着不舒服。凭何你就能是太子?我倒是真觉得,是你抢了我的位子呢。”

呸,那也是五弟先抢了我的位子。祁容重叹一口气,真不知该找谁清算这笔乱账。

“我是庶长子,你是嫡幼子,嫡庶长幼之间必有一争,你我必有一战。不光是你,连同母妃那一份也算上。母妃手握凤印多年,却只是贵妃,连一支百合都不敢戴作头饰,她才应是大昭的皇后。”祁顾服饰上的暗红龙纹与殿外的火光如出一辙,登时,雷鸣暴闪。

“大昭的皇后……皇后……”祁容喃喃自语,心中默念着娘亲,犹如万箭穿心,“大昭的皇后只有一个,便是孤的母后,赵太师嫡女,亘古不变,已入玉碟史册。你母妃再是如何能耐,有孤母后在,她终是妃嫔一位。活着,要给孤母后下跪,死了,也要葬入妃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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