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容好比听了笑话,凝了凝神思,复而又笑:“普天之下,可有哪位皇上不留子嗣?五弟莫不是在信口开河?”
“子嗣自然是要有,可却不一定非要孤亲生。”祁谟精明的目光落在了四哥身上,“孤好断袖,怕是与女子再无缘分。诶?四哥不会刚好也是同道中人吧?苏雪曾为孤断命,孤乃是伤妻的人,娶妻便是害人,可若孤早出生一刻便是贵妻命,可助发妻共享富贵,子孙满堂。算起来……四哥倒是正好比孤早落地一刻呢,若来日四哥大婚,生下长子,不如当日便送入宫中,由孤亲自抚育成人。你我二人样貌相像,谁又能分得出那孩儿不是孤亲生的?”
“你!”祁容的身体狠狠颤抖了一下,呼吸瞬而急促。他又怎能算到自己被五弟反将一军,竟在此处设下了陷进等他上套,还算计到了自己长子的头上,咳喘着恨道:“想不到五弟竟是打了这种主意,从前所读的圣贤书莫非都叫狗吃了?你对得起娘亲一片苦心?”
“你有长子在孤身边,孤便可放心任你在三部摄政。”
“想必娘亲在天有灵,也会认同此法甚好。”祁容神色并无大变,答应得倒是快了。
“论祖训礼制,确实是孤占了你的身份。”祁谟又道:“待你长子开蒙,又有天资,孤自当将其视为太子养育。本就该是你的皇位,本也该是你的孩儿继承这皇位。”
祁容愣了一愣,没想自己没坐上的皇位,自己的长子还能有机会坐上。可天下又有哪个君王不希望自己亲生孩儿来坐龙椅呢?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观察着五弟的面容:“眼下你说的好听,若有一日反悔,本王岂不是无处申辩去?”
“你若不信,孤可立下字据。”祁谟回道,嘴角微微一翘。他这一世已经是赚够了本,该报的仇也都清算了。苦短一世,若不能活出个痛快来,终其一生苦苦困于一张毫无温度可言的龙椅之中,那才叫对不起老天一番苦心。
祁容淡淡一笑,总归自己还是捞了些好处。他本想着杀了廖小福,叫五弟与自己一样终身留憾,却不想五弟将这世间早已看透,不愿与父皇走相同的老路,最终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看到四哥神色松弛下来,祁谟也是松了一口气,继而再往前试探一步,问道:“不知四哥可听说了,当朝状元廖玉林,用免死铁卷救了一位……武相的刺客。”
“啧,目光短浅之人,大抵如此。”
“此人是小福子的亲二哥,又是按照四哥的指引,先是密查武相的暗哨,而后入宫替大皇兄办事。”祁谟紧接着说。
“新帝登基,内忧外患首当其冲,理应当斩,以儆效尤。”
“可他也是廖依依的亲二哥……”祁谟眨了眨眼,顺口说道:“陈鸳与江文成如今下落不明,也是按照四哥的指引。这一手借刀杀人四哥用得好啊,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及廖家兄弟,岂非不是良心叫狗吃了?你这也算对得起母后一片苦心?”
似乎已经知道五弟要说什么了,祁容目光如焰地紧盯着他。果然,祁谟缓缓抬头,说道:“孤决心已下,廖玉林罪不至死,发配石洲劳役,不得再回胤城。如此,廖姑娘往后真算起这笔账来,也不至于与四哥恩断义绝,孤这也是帮你呢。”
祁容冷冷笑道:“你以为本王怕那丫头知道?”说着用眼尾扫着五弟,咬了咬牙,刻意作出慵懒的样子来:“三部不够,本王要六部摄政,换廖玉林一条命。”
祁谟假意思索着,半晌忍痛割爱:“奏折可过目,不准下朱批。”实则心里头松了一口大气。四哥若当真愿意摄政,那些疏通不开的琐碎便交由他就好了,总归大印还是在自己手中,正好还是多了个人给自己分担。自小祁谟就看着父皇扎在一人高的折子里,他可不想余生也如此凄惨。而四哥自小在凉井中无事可做,闲了将近二十年,也该让他活动活动筋骨了。
两兄弟各自怀着自己的目的,算是暂时和解,化干戈为玉帛。该说的都说完了,祁谟正欲转身回寝殿,就听四哥说了一声且慢,摆明了还有话要说。
“四哥还有何吩咐?”
“那位廖姑娘……”祁容拖长了声音,听不出是无意还是有意,下巴慢慢抬高,回身露出一种志在必得的笑容:“那位廖姑娘,可是当初你派去太师府看住本王的眼线?”
“哦?四哥是说……廖依依啊?”祁谟不由地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就是大结局啦!然后会有番外的!放心!写番外的时候暂时不申请榜单,请追文的小可爱注意随时更新状况!
豆豆周五可能要去做一个小手术,因此完结后的番外可能会等几天再开动!大家请放心,一定会有甜蜜番外的!!!
第156章 大结局章
祁容闻言眉梢不禁一跳,听出祁谟话中有话:“不错,就是廖依依。你派她到本王身边来,难道不是做你的眼线,好通风报信的?”
眼线?通风报信?祁谟冷冷瞥了一眼,早知道四哥多疑,却不想疑心病重成了这样,就连对廖依依那样没眼色的姑娘都有防备之心。“孤确实是将廖姑娘送去了太师府,但这眼线的说法又是从何而来?四哥怕是想多了吧。”
“本王出井,于你而言并非好事,岂能不做准备?”祁容反问道,不是他多疑心重,而是皇子之争历来残酷,胜负皆是朝夕变换。那时候他刚从凉井挪到了地上,五弟不可能毫无防备之心。
“准备是有,但却没有打廖姑娘的主意。若孤有意安插眼线,岂非从宫中挑选一人再送去更好?廖姑娘心无城府又是小福子的亲妹,孤不会眼睁睁将她往火坑里送。”
“五弟的意思是,待在本王身边如同身处火坑了?”祁容将血面扇骨摇开,红色的血迹已经融进了绢丝之中,宛如朵朵胜放的腊梅。
祁谟原先将这把喜爱的扇子送至四哥手中,是为了叫他代替自己,以达到瞒天过海之效,却不想无意之举竟救了四殿下一命,叫他用这扇骨伤了武乐贤。“若说没准备,那必定也是假话。那时四哥哄骗母后,送了一盏掺有蜂毒的蜜水,害拂儿疼了舌头,孤岂能不防备着。实不相瞒,张广之每日送去的那碗药汁看似寻常补药,却是几种药性相克的草药熬制而成,若不去管它,几日后免不得伤及肺腑。而廖姑娘所记下的,乃是药性温和的解药,每每间隔几日,熬制一碗送去,四哥便可高枕无忧了。只是……看四哥这脸色,大概是早不喝那相克的药汁了。”
“非也,那药汁几日前本王还喝过一海碗,怪只怪五弟千算万算,仍旧算错了一步,没算出那丫头对本王有情,竟将药方偷换了。”
祁谟不禁一怔,倒不是被廖依依偷换药方的事吓住了,而是被四哥胡乱的推断吓怔住了。女子若对男子有情,绝不会是方才廖姑娘那样的神情,那四哥这番无稽之谈……怕是被牧白那副方子喝傻了吧?
祁容倒是颇有沾沾自喜之像,五弟既然说那药是廖依依抓的,那他喝下就该有不适之症。但整年的药汤下了肚腹不仅没有不好,愣是将他那昼伏夜出的毛病扳过来了。如此想来只有一个答案,那便是廖依依给的药与从前喝的差了几味。
想着,四皇子喜不胜收,一甩袖口,说道:“本王知道那丫头与廖公公长相相似,可五弟既然爱好断袖,就该与女子划清界限,免得叫人心生误会。还有,若是五弟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那丫头早已对本王暗生情愫,本王既然已把皇位让给了你,还望五弟心有成人之美,好自为之吧。告辞。”
偏殿只留清风过堂而来,带进园草的清香,隐约还有甘甜的余味。祁谟被四哥那一番话数落得摸不着头脑,只得先回寝殿去。一路上他冥思苦想,着实不知道四哥是如何断定廖依依对自己芳心暗许了。想着也就只得无奈摇摇头,叹一口气。
待回到了寝殿,殿里只剩下廖晓拂一个人了。“殿下回来了!”廖晓拂从榻上翻身而起,忙忙叨叨地打起了食盒:“殿下方才出去,玉儿姐姐已经给备好了晚膳,正好回来时候用。奴才都仔细试过了,有殿下爱吃的茶羹还有荸荠肉圆子,还有……这是奴才吩咐的虾仁儿蛋花粥,现下喝正好。”四层的食盒怕是只有宫里才有,廖晓拂摆弄起来却熟悉极了,依次抽出来摆码好,银碟小筷玉汤匙一样不少。
祁谟上来就用手抓了一颗肉圆子,往嘴里一扔。廖晓拂刚打了盆水来,等着殿下净手,没想太子早已在营中吃喝惯了,不修边幅起来如同连夜拔营的将士。“诶!殿下这、这还没净手呢……怎么就吃上了……”
“有廖公公亲自给孤试菜,孤还怕吃出毛病来?”祁谟笑道,伸手一揽抱人入怀,一同坐下了。若是从前廖晓拂必定要起来,这一年在外头跟着随意习惯了,也被太子宠出胆量来,坐在太子的腿上兀自拾起银筷,为祁谟拣了一筷子高汤竹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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