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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国公同大师兄在书房里长谈,直到管家来传晚饭才将将止住话头。沈家的其他四位公子均不在家,晚饭时便只有四人同桌而食,沈国公规矩少,小辈们在桌上边吃饭边说笑也不生气。男人有一张巧嘴,不仅逗得沈安然哈哈直乐,也让沈国公露出了几次笑容。

大师兄的嘴皮子怼人利索,逗乐却不擅长,好在还会虚与委蛇,与男人隐晦的言语交战几个来回,倒是势均力敌。沈国公人精一个,听得明白,自觉看了场大戏,连饭都多吃了一碗。沈安然开窍之后脑子好多了,也隐约发觉两人之间的□□味,没敢插嘴,默默地扒饭。

他明明是第一次见盛朝歌,也畏惧于对方那张严肃的脸,眼神和心思却控制不住的往他身上落,偏偏盛朝歌的眼神也一直别有深意,看得小少爷心虚不已,没敢偏帮哪一方。

男人却见不得他这般沉默,非要逼着他说点什么,于是改变策略对着沈安然好一通关心爱护,“来,吃块糯米排骨,肉炖的很烂,多吃点,把身上的肉养回来,今日抱了抱你都觉得咯手。”

他言语温柔,沈安然却惶恐的不敢吱声,生怕两人之间的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果不其然,没等他结结巴巴的说出多谢二字,就突然感觉有一道锋利的目光狠狠戳在他脸上,激出一后背的白毛汗。

他小心地抬头看去,就见盛朝歌正灼灼的盯着他,一脸“你敢吃一块试试,看我不把你屁股打开花”的神情。怂包小少爷屁股一凉,慌忙把排骨夹回男人碗里,“不用不用,你吃你吃!”

谁料戳在脸上的目光更用力了,他再抬头看,盛朝歌脸上的神情已经变为“你竟敢夹菜给他,看我不把你的屁股打成八瓣!”

面对这么蛮不讲理的人,小少爷不仅没有生出一丝反抗到底的怒火,反而当真做了亏心事一般,扔下碗筷便跑了。男人愣了一下,留恋的看了一眼桌上丰盛的饭菜,流露出深深的不舍之情,却还是更关心小少爷的情况,忍痛离席追人去了。

“咔嚓”,盛朝歌手中的银筷利落的断成两截,沈国公惊疑不定的看着那整齐的断面,一时失语,转而就见这人浑然不觉的朝他笑了笑,抬手拿过沈安然扔下的筷子继续吃起来。

只会一点武功的文臣沈国公:“……”有点慌。

沈安然晚饭没吃几口,回去以后肚子饿得咕咕叫,但是害怕出去就会和大师兄打照面,死活赖在房间里不敢出门。

男人为表示自己的贴心,殷勤的从厨房端了几碟菜和点心送到他屋里,两个人吃了一顿美美的夜宵,又高声玩闹了一阵,直等到沈国公府要落钥时,男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小少爷做贼一般防备着可能会突然冒出来的盛朝歌,缩头缩脑的将人送到了门口。

盛朝歌的房间就安排在沈安然的院子里,两人门对门。他沉默的坐在屋内,无视对面屋子的所有动静,只专心致志地研究那颗裂成两半的金丝翡翠。

这颗翡翠通透如冰,其内恍若有一层迷离的薄雾,价值不菲,是武延帝送给宗大师把玩的小玩意,原本是一大块,雕成平安扣的形状,后来被宗大师酒后打碎,裂成好几瓣,段仗义极不道德的给他们师兄弟三人一人分一块,剩下的自己独吞了。

盛朝歌不喜欢这些配饰,这块翡翠便被束之高阁,直到魔教一战后,他有意送沈安然礼物,这块翡翠才被翻出来,加以修整重塑,成了如今裹着金丝的福豆样式。

屋内始终未曾点灯,他一个人端坐在床边,手指摩挲着翡翠表面,眼看着屋外的灯火一点一点熄灭,他的身形也逐渐被阴影吞噬。窗户紧闭,月光仅能从窗缝中泄出一缕,刚好投到盛朝歌脚边,再不能往上照亮他一分。

他整个人沉浸在黑暗中,呼吸极缓,低垂着眼帘看不清表情,直等到沈国公府万籁俱寂,月上中天,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轻松的摸进沈安然的屋内,不费吹灰之力,未曾惊扰一人,而后者正抱着棉被呼呼大睡,睡姿不甚雅观,浑然不觉有人靠近。

盛朝歌踱步到床边,低头凝视小少爷的睡脸。窗户半开着,皎白的月光照亮小半张床,让他得以清晰的打量沈安然的模样。小脸红扑扑的,嘴巴嘟着,偶尔还发出两声小呼噜,可爱的要命,若是让旁人看了,肯定会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想将他好好揉捏一番。

可盛朝歌的神色却很凝重,虽然因为小少爷没心没肺的睡颜眉头松动了些许,但提着的心始终未曾放下。他伸手去解沈安然的衣带,沈国公说,他的后背有一大片烧伤,可能难以恢复原样了。

沈安然睡的死沉,盛朝歌一连串的动作都没能吵醒他。后背的衣服被撩开,露出一大片深红虬结的皮肉。烧伤横跨半个后背,与周围细嫩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借着月光看去,狰狞的直教人毛骨悚然。

盛朝歌未曾受过烫伤,却不难想象出沈安然当时的痛苦。这傻小子从小娇生惯养,木刺扎进手里都会红了眼眶,何况是这种伤势。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摸一摸那伤疤,但还未触及便手抖得厉害,僵在半空中好一会,才鼓足了勇气落下指尖。

手下的触感好似粗糙起伏的岩石,有很大一部分已经是毫无知觉的死肉了,盛朝歌的手指一寸寸抚过,好似在描摹这块丑陋至极的疤痕,要把它的形状深深地刻进心里。

好奇怪,明明他没有受伤,也不曾感受过烧灼皮肉的痛苦,此刻却好像有一把烈火在无情的炙烤他的内府,燃烧他的血肉。

而睡梦中的沈安然此时不知梦到了什么,突然不安的挣扎起来,手脚乱挥,嘴里模糊不清的念叨,整个人瑟缩着往床角挪动,似乎是想团成一团躲起来。

站在床边愣神的大师兄没防备,被他连踢几脚,被踢的不痛不痒,反倒是踢人的小东西踢疼了脚,在睡梦中委屈的抱着脚哼唧起来,吸着鼻子要哭。

盛朝歌拧着眉毛叹气,将他的衣服拉好,被子盖好,转而坐在了床边,轻轻的牵住了沈安然挥舞的手,同时用另一只手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蛋。

沈安然在被握住的瞬间动作一顿,随即安分下来,似乎梦里的那些妖魔鬼怪都被这只手的温度驱散了。他无意识用两只手抱紧了这只从天而降的干燥温暖的大手,往怀里拽了拽,还像小狗似的,用脸蛋蹭了蹭,一举一动无比依恋,就像认出了这只手的主人一般,可他明明是睡着的。

心口好像被一只不安分的小狗挠了挠,舔了舔,盛朝歌捏他脸蛋的手指力气很轻,更像是爱抚,此时转而去描绘他的眉眼,指尖所及,尽是怜惜。末了俯身,在他软软的脸蛋上轻轻吻了一口。

触感太好,以至于他差点没忍住张嘴咬上几下。忍住,忍住,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手一握就是大半夜,直到外面天光熹微,盛朝歌才轻轻挣开他的手,遁回房中安睡。他走后不到两个时辰,沈安然便揉着眼睛醒来了。

他昨晚睡得特别香,醒来后神清气爽,精力十足,随后吃了一顿美味的早饭,全是他喜欢的菜色,加上昨晚离开的男人一大早就拎着他最爱吃的零嘴上门,沈安然一个兴奋,忘了自已对门还住着某人,便同他在庭院里打闹起来。

两个人各执一把木剑,胡乱舞着打架,木剑被削的圆润,没有一处尖锐的地方,也不担心会受伤,况且这二人瞧着都不会什么剑术,完全是瞎比划,倒也像两个傻子似的乐在其中。

他们自己玩还不够,沈安然还叫了几个小厮一起来耍,一群人叽叽喳喳笑闹个没完,谁料对面盛朝歌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猛然拉开,木门顺着力道惯在墙上,发出不小的声响,瞬间消了这群人的音。

只见房中人一步踏出门槛站定,露出一张阴沉如墨的面色来,浑身的杀气毫不克制的释放,几个胆子小的小厮立刻就腿一软瘫在了地上,五体投地状瑟瑟发抖。这些都是从小买来在国公府伺候沈安然的,胆子比不得被招安的小厮大。

沈安然也傻了,拎着木剑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那男人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敢蹦出来,默默地闭紧嘴巴往沈安然身边挪动,大气不敢喘一个,瞧着比怂包小少爷还没用几分。盛朝歌眼下的脸色实在让人连一句分辨道歉的话都不敢说,仿佛下一秒就会一掌劈来,断了他们的生机。

站在门口的人解开了一向紧束的发髻,黑发柔顺的披散在背后,只有几缕落在身前,迎着清晨的微风扬起,削减了他素日里严肃刻板的气质,多了几分世外高人的随性;又因为刚从睡梦中被吵醒,衣衫不整,胸口的衣服大敞,露出一大片精壮的肌肉来,被晨光镀上一层暖色,略微有些惑人。

若是没有那周身的杀气,他这模样倒也算是个好景色,起码一直想要个健硕身材的沈安然就会对着他的肌肉流口水,只是眼下却是望而却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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