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生眼见今日的钟信明显拾掇了自己,看起来神清气爽、一反素日的萎顿,明显挺直的腰身衬着一件红色镶云团的长衫,当真是一副新郎官才有的俊郎之气。
他开心地凑到钟信身边,小声道:
“七哥今天这个俊俏样子,当真满钟家的男人里,也找不到第二个胜过你的,怪道老话常说洞房花烛夜是人生四大喜之一,今天在七哥脸上,我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
钟信横了他一眼,略整整了衣衫,低声道:“你又满嘴里胡谄些什么,还不快点进了房去,把大嫂子迎来了出来。”
菊生朝他嘻嘻一笑,俏皮地说道:“七哥还不赶紧改了这称呼,这都把奶奶娶进门了,怎么还能还再叫嫂子,要是让外人听见,岂不要笑话你呀!”
他边说边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房门。
“奶奶,吉时已到,七哥他现已在门口,来接您洞房呢!”
卧房里无人应答,亦没有半点声响。
钟信面色微微变了变,低声对菊生道:“再敲。”
菊生这次的敲门声明显大了,可是大奶奶的卧房里,却依旧寂然无声。
第50章
菊生回头看了钟信一眼,面上尽是惊愕之色。
钟信面似沉稳地摇摇头, 自言自语道:“不会, 他断不会就这样不声不响跑掉的。”
话是如此说,可是隐隐之中, 却也可以在他眯起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浓浓的疑惑与失望。
他深吸了一口气, 示意菊生让到一边,伸手便要去强推那卧房的门。
忽然之间, 正房一侧的厢房处, “吱扭”一声,门开了。
钟信与菊生不约而同地飞转过身, 刹时之间,钟信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响。
他的眼睛热了一下,嘴角不自禁地颤了颤,低低叫了声:
“娘!”
从厢房里出来的,正是钟信的生母丁香。
而在身边搀扶她的,除了两个现今日常服侍她的婆子,便是一身红色长衫,即将改嫁为新妇的大少奶奶秦淮。
这丁香自从何意如将她接回后, 为了安抚钟信,同时也是为了给外人看她的贤良, 倒确是寻医问药,嘘寒问暖。因此这一程子,丁香的身子和病情委实好转了很多。虽然那疯病未得根本治愈, 却也明显比刚刚接回来那阵,强了些许。
秦淮这几日,除了开始认真琢磨钟家的几种产品,偷偷在小本子上作些分析外,便是想着这日的洞房之事。
他知道无论在哪个时代,这洞房花烛都是人生头等大事之一。
好多时候,那喧闹喜庆的仪式,虽然繁琐老套,但却是人生轨迹中不可或缺的一个节点和留念。尤其是对于长辈来说,看到辛苦养育的子女开花结果,那种为人父母的酸喜交加之情,大约是其他何种仪式都无法比拟的。
所以一想到为了迎娶寡嫂为正妻,老七这一世,再也没有机会喜庆隆重地举办一场婚礼,秦淮的心里,便有些说不出的莫名伤感。
而再推开去想,大太太倒能名正言顺地喝到一杯新妇茶,老七的生母,反倒连儿子大婚的边都摸不到了。
因此他思来想去,心里倒想出了一个主意。
在现下的光景,秦淮已经比从前更知道,在行事的时候要多瞻前顾后,尽量少惹出太多的麻烦。因此几经思虑后,他终是拿定了这个主意,想要在只能给老七一个挂名夫妻的洞房夜里,尽量弥补他多一些。
因此,他便暗中筹划,想办法将丁香接到了泊春苑里。因按照规矩,婆婆不能出现在新妇出嫁前的卧房里,所以他们便都在厢房中等着钟信前来。
这会子,看见大步走到生母面前的钟信,秦淮心里明白,自己终还是安慰到了他。
两个婆子这时都已经拿了秦淮的好处,又知道眼下的老七已经不同于往日,哪敢小视,因此便笑脸盈盈地一边给钟信道喜,一边搀着丁香,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明白,便直对她夸赞大少奶奶的贤良体贴,想得周到。
钟信一边对她二人点头道谢,一边下意识便把目光投到嫂子的脸上,只觉得皎白的月光之下,一身红衫的他,似乎比往日更多了几分俊秀,尤其是眉梢那点胭脂痣,便如同自己画在雪浪纸上的朱砂印,不知不觉中,竟看得痴了。
一边的菊生看得分明,忙轻推他道,“七哥,这会子正是好时辰,难得嫂子将大娘也请来了,还不赶紧到新房那边,给大娘行了礼数,喝了新妇茶呢!”
钟信听他所言,立即便从方才那微微的痴状中挣脱了来,一边将母亲的手臂搀到自己手里,一边倒趁旁人都未留意,对秦淮低声道:
“有劳嫂子的一番心意了。”
秦淮只笑了笑,并未回他,倒是按照规矩,扶着菊生的肩膀,跟着他们母子的身形,慢慢往东跨院而来。
几人到了新房之前,菊生伶俐,早搬了把椅子出来,让丁香坐下。又急急寻了两只软垫,倒了一碗清茶,片刻之间,倒把一个小小的仪式,备得齐齐全全。
丁香虽然头脑仍是不甚清楚,可是隐约间,却好像也明白了些许,脸上便透出兴奋的神色,嘴里只胡乱嘀咕着,“信儿娶媳妇了、信儿是娶媳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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