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皇子的那几个字,却代表的是二皇子的一双腿加上那张脸。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年二皇子加诸于大皇子身上的痛与残忍,如今重新报复在自己的身上,这种结果可比直接杀了要更加残忍,从天子之骄被踩入泥土,这种生不如死的境遇,正是当初阎云承尝过的滋味。
巫舟趴在阎云承的腿上,望着被拖出金銮殿的二皇子,生不出半分同情。只要假象一下,如果殿下不能狂化,没有那个血统,那么殿下将一辈子都要忍受双腿残疾的痛苦,甚至还可能被武缮舟给下药得逞。当时殿下是承受了多大的绝望与痛苦,才硬是逼着自己觉醒了血统来自保?
巫舟心疼阎云承,小爪子在他的锦袍上蹭了蹭,男子的身体一僵,随即不动声色地握住了他的小爪子,指腹摩挲了下,显然感受到了巫舟的安抚。再抬眼时,眸底波澜不惊,只是刚刚随着二皇子被拖出去时眼底涌上的一丝阴郁与恐怖驱散殆尽,他淡淡道:“儿臣谢父皇成全。若是无别的事,儿臣倦了,想先回了。”
阎帝心疼儿子,可如今百官都在,他还需要处理接下来朝堂的变动,挥挥手:“去吧。”
等阎云承离开金銮殿,阎帝随意又处理了几件朝政,这才看向今日从头至尾没说过一句话的谢丞相,知道对方心里怕是没面前表现出的这么淡定,这个老狐狸,为了谢家,还真沉得下心。
阎帝下朝之后,让谢丞相跟着他去了御书房,谢丞相应诺,随即百官离开金銮殿,走出去之后,众人对视一眼,没说话,却轻摇了摇头,大皇子双腿残疾,不可能再当太子,如今二皇子也这样,那么,接下来整个局势怕是会生变,就是不知皇上打算将哪位皇子立为储君。
可无论怎么看,剩下的几位皇子,要么都烂泥扶不上墙,要么这些年被二皇子打压的不成器,要么就是年纪太小……
不管众人怎么想,御书房里,阎帝与谢丞相面对面,谢丞相撩起长袍,跪在那里,白发长须,身体却依旧健朗,跪在那里,不卑不亢:“皇上,老臣有罪。是老臣没有教导好二皇子,竟让他做出这等事,还望皇上一并惩罚。”
阎帝亲自起身将人扶了起来:“谢老怎么还与朕这般见外,如此说来,那朕还是他的父皇,岂不是朕也要一并受到惩罚?朕也心疼老二,可这件事他办得太过。朕本来还有意立他为储,可当时的情况谢老也看到了,所有人都在,朕如何偏袒?更何况,老大如今这幅模样,朕也心有不忍。如今朕没了两个得力的皇子,朕这心啊……也难过。可朕,能怎么办?谢老你说?”
两个年过半百的人演起戏来,谁也不比谁弱,老狐狸对上老狐狸,眼含热泪,互相感慨了一番之后,二皇子的事就这么揭了过去:“皇上有自己的考量,可老臣……这是怕敏儿心里,怕是要难过了啊。毕竟那孩子是她一手带大的,这说废了就废了……”
“所以这还需要谢老多开导开导皇后,二皇子这件事,朕需要给大皇子给百官一个交代,可朕这心,还是偏向皇后的。皇后如今怀有身孕,可万不能动气,谢老也知道,剩下的几个皇子都不成器,朕如今为这储君之事颇为愁心,朕眼看着老了,可如今一个两个都出了事,所以……皇后这一胎若是再为朕添一位皇子,朕怕是……”阎帝拍了拍谢丞相的肩膀,意有所指,“当然,若是个公主,朕也是欢喜的。到时候也可在年幼的皇子里选出一个,过继到皇后名下,这也算是朕对谢家的补偿。谢老放宽心,朕的心……可还在皇后那里。”
谢丞相嘴上说着这怎么行,可眼底却精光大现,若非昨晚皇上连夜召他进宫说了这番话,他今日在朝堂之上,就算是拼着老脸不要,也要保下二皇子。
没想到他这女儿,竟然又怀了身孕,他让人拖信询问,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后,想了一夜,皇上明显已经将二皇子放弃了,就算他拼着可能得罪或者惹怒皇上的风险保下了对方,怕是对方也与储君之位无缘,既然如此,有了皇上这句话,他为何还要继续扶持一位被皇家舍弃的弃子?
只是谢皇后那里,还真不好劝,却也不是没有办法。
毕竟,她想坐稳后位,还需要谢家,还需要另外一位皇子。
两个老狐狸达成了一致,很快谢丞相就告辞了,他还需要去一趟皇后的宫殿,好好安抚一番,万一真的一怒之下动了胎气,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等谢丞相消失之后,阎帝的心腹太监给他倒了一杯茶水,轻瞥了眼脸色沉下来的阎帝,想到先前亲眼监督被打断双腿毁了脸的二皇子,心腹太监打了个哆嗦。皇上是真的心疼大皇子啊,为了防止谢丞相耍花样,连这种事也让他亲自瞧着,那场景……他如今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可也怪二皇子自找的,只是先前的话,“皇上,谢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阎帝眯着眼,眼神沉冷:“有谢老狐狸在,他们翻腾不起太大的浪花。让人监视着,一有风吹草动,就前来禀告,还有……这几日,就不用翻拍了,朕都过去陪陪皇后。”给了谢家那么大一个巴掌,也需要试时多喂几颗甜枣。
心腹太监还想问皇上是真的打算立皇后未出世的孩子为太子?可对上阎帝阴沉可怖的凤眸,心里咯噔一下,得,还是不用问了,这怕只是皇上为了安抚谢家的说辞。
谢家毁了皇上自小培养的储君,毁了大皇子,这个仇,皇上怎么可能再便宜了谢家?
心腹太监应诺了声,就要退下,却再次被阎帝唤住了:“先前让你去找的高人可找到了?”
心腹太监小心翼翼摇头:“回禀皇上,寻是寻到了,不过高人虽然在路上,却让人提前告知皇上,怕是机会不大,毕竟……时间这么久了,又是彻底毁了筋脉,怕是……难。”
阎帝咬牙切齿:“就算只有一点希望,也给朕试!”
……
不知谢丞相是如何安抚的皇后,谢皇后没有再闹,只是派了自己身边的嬷嬷亲自去照顾二皇子。二皇子被废了皇子之位,不能再住在原先的府邸,如今则是搬入了相爷府。
谢府里如何鸡飞狗跳巫舟一概不知,他与阎云承一路从皇宫回来的时候,狗子趴在他怀里,就感觉男子情绪似乎不太好。狗子就想着莫不是被宫里的事影响到了?想想也是,虽说他现在腿好了脸也好了,可过往那一年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怕是又想起来过往那段绝望的日子了。
巫舟就心疼啊,觉得阎云承这男主当得着实有点惨,所以等到了府里,男子静静望着他,让他变回人的时候,巫舟就老老实实变了。
刚开始对方也只是求安慰啊,可求着求着,两人最后怎么滚到床榻上的,巫舟都没印象了,但等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了,巫舟想着自己被摧残的腰,就想,他不该,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觉得这厮长得人模人样往那扮可怜就心软啊,他毁啊,他回来的时候上午都还没过往呢?
他还能更牲口一点么?
大概是感觉到了巫舟的怨念,从他醒来阎云承就看到对方也不说话,就趴在那里死死盯着他看,那眼神要多控诉有多控诉,忍不住嘴角扬了扬笑了,将人帮自己这边带了带,帮他边揉着腰,边耐着心思哄着:“饿不饿?我提前让梁公公做了你爱吃的,我去端给你吃?”
巫舟现在吃龙肉都没心情了,他趴在那里,还有些昏昏谷欠睡,打了个哈欠:“等会儿吧,还不太饿,崽子呢?”
“梁公公带着你就放心吧,喂得白白胖胖的。”阎云承声音忍不住放软了,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背,整个人的心彻底静了下来,从宫里出来那种躁动的残暴与嗜血似乎都被压了下来。不过是一日的功夫,似乎二皇子与那处宫殿,跟他都没了关系。
他的整个世界里,只剩下这一片方圆,再缩小,就是面前这个人。
巫舟不用抬头也能感觉到男子落在他身上温柔的目光,心里暖洋洋的,舒展着手脚,偏着脑袋趴在对方的手臂上,思绪却是在飘。
这一眨眼被发现身份已经过去了好多时日,如今二皇子受到了惩罚,怕是已经没再翻身的可能,可对方是个卑鄙小人,这次吃了大亏,怕是不会放过殿下。
不过以殿下的身手倒是不担心,可他也怕二皇子在背后使阴招,最好的就是迅速掌握主动权,还有,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要当皇帝,那就先需要当回太子。
可要当回太子,那就需要暴露殿下双腿完好的事,可这不能主动,而需要一个点,还是被“逼迫”之下,不得已“觉醒”了血脉,导致身体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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