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凌连忙点头称是。
蓝景仪将书香合在一只手中,递过去道:“我们换剑。”
眉心一点朱砂之下,那双华丽的凤目凌厉得就像手中剑风。金凌微微仰身,左右手迅速地轮番挥出书香,击打蓝景仪刺出的岁华,交手到第六招时,他利用一双短剑的彼此配合,绞死岁华剑锋。蓝景仪微微一惊,一招“钱塘潮退”想将岁华抽出,奈何他力气没有金凌大,反而被金凌一下将岁华拽脱手,“哐当”一声跌在两人之间。
蓝景仪睁大眼睛望着地上的剑,金凌脱口而出道:“念念你可别怪我,我当真是不小心的。”
一名看顾香炉的丫鬟实在没忍住,双肩抖动笑出声来。
蓝景仪立刻将背上的无猜取下来丢给金凌道:“大小姐,我不陪你玩了!”说完便转身飞出水榭,足尖点水掠到岸上跑走了。
更多的窃笑声响起。
金凌连忙将背上一囊金羽箭往旁边一丢——有侍卫上前抱住箭囊——将无猜挂在背上,书香收入双袖,叫道:“快去追宗主夫人回来!全都给我去追!”自己却先飞了出去,很快赶上蓝景仪,将人抱在怀中无论说什么都不肯放手,一对少年夫妻在岸边搂搂抱抱成一团。
一名手中提着七八只死兔的侍卫踌躇道:“我们还要去追吗?”
抱箭囊的侍卫肯定道:“自然不用去追了。”
提兔子的侍卫犹豫道:“可主母上午才因为宗主逼他猎杀兔子,破了蓝氏家规而当众伤心不已地大哭一场啊。”
抱箭囊的侍卫道:“所以宗主将无猜给主母用,还罚自己背箭囊,不是将人哄好了么。”
蓝景仪后来自己出猎出得乐不思蜀,一箭一只兔子又杀了好几只,高兴得亲自交代厨房大师傅晚上红烧多放大葱和料酒。
岸边蓝景仪忽而不痛不痒地推了金凌一把,金凌立刻朝地上摔去,蓝景仪连忙去拉,反倒被金凌反手抱在怀中,放声大笑起来。
水榭上拿绣球的丫鬟一声惊呼,是仙子疯狂摇动尾巴扑下水去,一边乱叫一边游向主人。凌仪二人连忙牵着手跑到岸边迎接爱犬,在岸上和黑鬃灵犬你追我赶,发出一串笑声,震落了红梅上的薄雪。
年轻的侍卫紧了紧抓着的两手兔耳,奇怪道:“不是都说宗主从小脾气古怪,除和秦愫一起时,基本都阴阳怪气不怎么笑的么?”
抱箭囊的侍卫则年长得多,见解与阅历自然也比他的同伴高出许多,笃定道:“日后我们这金麟台,像这样好的笑声,还会越来越多的。”
“哎呀!”这时蓝景仪却被亢奋的仙子扑倒,手忙脚乱阻挡在脸上肆虐的湿润舌头,呼救道,“大小姐、大小姐快点救我!”金凌看得发笑,捂着肚子好不容易走过去,刚要拽着仙子的项圈将狗提开,却又听见蓝景仪哭丧着脸道:“云深不知处禁止与狗搂作一团的……”金凌立刻变脸道:“仙子舔他!”然后便哭声、狗吠声与笑声,以及些许毫无诚意的安抚之声搅成一团,十分热闹,驱散了自金麟台之变后这个家族的沉沉悲戚。
兔子侍卫奇道:“除了那套白衣裳,在咱们这位主母身上,可看不出一丁点雅正。方才摔了剑就跑的事这几日实在太多,宗主真是太娇惯夫人了。”
抱箭侍卫道:“你一定还没有孩子。”
兔子侍卫道:“是没有,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
“主母之前生活在云深不知处,四千条家规换你你愿意去吗?是吧,我们大人尚且受不了那里的生活,何况是今年才十六岁的少年人呢。”抱箭侍卫以一种见多识广的长者口气评论着,“宗主是孤儿,十八年来已经非常克制收敛了,你是还没有见过夷陵老祖和仙督少年时的样子,一个顽劣不堪一个游手好闲。宗主是不希望主母过得和自己从前一样,他是故意宠爱他的……”
侍卫丫鬟们逐一离开水榭跟上两位少主,那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远,最后淡成一抹轻烟。
连随同的一名侍卫也知道金凌之前的压抑与收敛,那么,这位少年宗主活得是不是太累太艰难了?
岸边蓝景仪连滚带爬逃脱仙子魔爪,也不管膝盖处的灰,怂恿仙子将金凌扑倒。他兴奋地跪到金凌头边,用力抓住金凌双手按在地上,好叫仙子将金凌也舔得满脸口水。金凌恶心地直皱眉,稍微挣了挣,无奈道:“念念,放手。”蓝景仪眼角还带着方才嚎出来的泪珠,却乐不可支道:“我不放手!”金凌被仙子舔得不敢开口,只得微笑着,却突然在蓝景仪的错愕中用力回握住蓝景仪的双手,心中想:那我也不放手。
这样好的笑声,他之前十八年没有,但以后一定会常常都有。
02.日常读书
寒冬腊月,金宗主寝房之中,珠帘外的床头矮几上,却盛放着一朵无根的金星雪浪。东珠和蓝田玉串成的珠帘将床褥上隐隐绰绰的风光隔开,依稀传来两名少年的嬉闹之声。
有丫鬟掀开珠帘接过宗主手中空了的茶杯,被床上的风花雪月羞得低下眼眸,唇角却微微翘起。趁她福身退下时,我们上前一步入了珠帘,只见偌大一张金丝楠木睡床,层层叠叠铺了无数层金灿灿的锦绣被褥和好几个又软又大的圆枕,金凌身穿常服,正靠在床头,手中拿着一本小说。蓝景仪躺平在金凌身上,头舒舒服服地蹭着金凌脖子,看完了一页,喊一声“翻!”,金凌便给他翻一页。
蓝景仪就这样看了十来页,随着话本剧情的起伏而长吁短叹,破相的脸庞十分生动。金凌漫不经心地扫几行字,更多时候则饶有趣味地欣赏道侣丰富的表情,一脸忍俊不禁。蓝景仪看完一章,连呼过瘾,突然扭头问道:“大小姐,你举了这么久书,手酸不酸?”金凌柔声道:“不酸。”蓝景仪道:“我爬下去吧,我来抱着你。”金凌微笑道:“那可不成。”
虽然两人一个极美一个极丑,但都是满脸的舒服甜蜜,画面融洽安逸。
金凌又给蓝景仪翻了几页书,抱怨道:“你总是动来动去的作甚?”蓝景仪干脆一把将他手中书夺了,翻了个身贴着金凌胸膛抱住少年。金凌叹了口气,从善如流双手摸着蓝景仪屁股,边揉边道:“我明日要去秣陵了,你舍不得我,是不是?”
蓝景仪被他摸得满面通红,却坦率道:“我是很舍不得你,但苏家主说了本次议事不带家眷。”
金凌素来喜爱蓝景仪的坦率,闻言想了想,忍不住道:“苏涉死后,行到水穷处大不如从前。我是金氏宗主,非要带你去,苏于归也不能说什么。”
蓝景仪摇头道:“正是因为行到水穷处如今成为天下玄门的笑柄,苏家主才有意低调的。你如果是个明白玄门格局的称职宗主,便不该带我去无端给苏家主难堪……我是不会去的。”
金凌笑道:“你平素在家十分恃宠而骄,常将我捉弄得狼狈不堪,于大事上却十分知书达理——欧阳兄的新婚夫人素来以贤惠著称,最近却非要闹着跟去,说是苏氏从前跟着我小叔叔做了那么多恶事,她不放心夫君安全。”
蓝景仪同情道:“子真兄可要头大了,他素来怜花惜玉拿女人没辙的。”
金凌捏着蓝景仪下巴亲昵道:“念念,你真是该娇蛮时就娇蛮,该懂事时便懂事,我若是个断袖,一定心悦你了。”
他说这话时,一只手还在大力揉捏少年屁股,语气无限骄傲,而蓝景仪听得心平气和,也丝毫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竟对自己的夫君谦虚道:“欧阳夫人是渔家女出身,而我是姑苏蓝氏的世家子弟,自幼被教导得好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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