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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尔想要伸手把弟弟拖进自己怀里──想要紧紧拥抱他，不放手。

不过他只说：「我厌倦了看你鲜血四溅而我却无力阻止。」他的喉头一紧，稍稍停顿。「如果我必须眼睁睁看着你死，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麽事情。」

听了索尔的自白，洛基看起来吃了一惊，然後马上转过身，使得索尔来不及解读他眼中的情绪。洛基垂下视线，看着黯淡的森林地面，而索尔毫无顾忌地盯着他看。洛基将双臂环抱胸前，彷佛觉得寒冷。

「如果你的计画失败了呢？」洛基最後终於问道，但他没有抬起眼。「假设你没有疯，而今天又像之前一样重新开始，那你会怎麽做？」

索尔不想去思考那景象。比起回去向奥丁忏悔自己帮助洛基逃狱，这似乎更糟。这情况更糟，因为他已经知道故事的结局。他每一次都知道故事的结局。他知道如果距离没办法保持他们的安全，那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拯救他们了。而他无法承受洛基脸上那染血的惊恐。他没办法再次承受。

「我会做我一直在做的。」索尔说。「我会继续寻找方法来打破这个循环。」

「你真是缺乏想像力。」洛基摇头，佯装失望。

「不然你希望我怎麽做？」索尔反驳，完全不打算隐藏他的挫败感。他掌中的青苔滑溜溜的，而洛基坐在他无法触及之处，仍然不肯看他。索尔喉中发出恼怒的低吼。

「这不该由我发表意见。」洛基假笑。「但考虑一下所有的可能性。你可以做任何喜欢的事情，而不必担心报应。当日子重新开始，你的历史也清清白白。如果你一直找不到解决方法的话，也许你就拥有无限的新开始。」

索尔摇了摇头，表情阴郁。

「恶作剧并不适合我，弟弟。」

「正如我所说的，毫无想像力。」洛基放开环在胸前的双臂，手掌轻抚着倾倒树干的生苔表面。他只静默了片刻，便将视线转向索尔，说道：「如果不必承担後果的话，你会做什麽？恶作剧是儿童的游戏；我说的是秘密。难道你没有潜藏的渴望吗？没有任何因为恐惧後果而不敢满足的欲求？」

索尔没有回答。他不愿意顺洛基的心，而他更不可能承认洛基的问题割他多深。

日洛降临阿斯加之时，亚尔夫海姆还是大白天──虽然在四周森林茂密枝叶的阴影环绕之下，简直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结果，距离根本不是解药。这一次震动起源於他们脚下，从生苔的地表下端深处涌上，摇晃整座森林。

树木太粗壮了，没有立刻倒下，粗长的树枝纷纷倾倒，相互撑着。但随着震动声轰隆作响，逐步扩大，树木也跟阿斯加的石墙一样碎裂崩塌，树皮裂开，木头碎片如雨般飞落，厚实的土壤鼓胀隆起，威胁着要将他们生吞活埋。

索尔伸手寻找洛基，但四周太暗了，他找不到他的弟弟，在这一片晦暗的混乱中他看不见弟弟。一根粗厚而尖锐的树枝刺穿了索尔的手臂，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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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阳光照耀他的脸，明亮得令人不快，但还是远比片刻前的疼痛要好得多。索尔缓慢地坐起，举手搓揉他的脸，试着击退席卷而来的徒劳无功之感。

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於把自己拖下床。至少一个小时，也许更久，虽然他出门的时候，那个侍从男孩仍在门外耐心等候。

这一次他和洛基没有逃离阿斯加，尽管索尔确实说服了他弟弟他真的没有失去理智。相反地，洛基要求去图书馆，而索尔也乐得遵从。

他们一离开守卫的警戒范围，洛基便将手挥过自己面前，颤抖的手势诉说着魔法。索尔预期会有某种伪装出现在他身上，但他看起来和原本一模一样。

「你刚刚做了什麽？」

洛基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然後匆匆走过长廊，彷佛索尔有没有跟上并不重要。

「一个简单的幻术，让我隐形。」

「但我还是看得见你。」

「没错。」洛基又无动於衷地瞥了他一眼。「我想你如果看不见我，可能会惊慌失措，甚至发出警报引人注意。」

索尔无法反驳。洛基可能是对的。他闭上嘴跟在洛基身後，让洛基带他们走过错综复杂的宽广长廊，向图书馆前进。索尔一直想开口说话。他想要与弟弟对话，好纾解焦虑，让自己放心。但他们身旁不停有人经过，有仆从，有战士，还有宫廷守卫，若被人看见与空气交谈，场面会非常愚蠢。最好还是避免惹人注意，这样洛基才有时间工作。

他们抵达图书馆後，索尔便派不上用场。虽然他算是够会读书了，但他从来不特别热爱文字。他从不曾学着在阿斯加那庞大宏伟的图书馆里寻求知识，而他也不可能向图书馆里的抄写员寻求帮助。也就是说，虽然他很想帮洛基取来那些大部头书册，好为他弟弟节省时间，但是他只能躲在他们找到的昏暗角落，呆坐着看他弟弟工作。

看着洛基是个危险的点子，或者说，至少是个很烂的点子。索尔看得越久，他的思绪就越努力飘往洛基在亚尔夫海姆对他提出的问题。

难道你没有潜藏的渴望吗？没有任何因为恐惧後果而不敢满足的欲求？

他当然有。哪个活生生、有感觉的人能宣称没有？但索尔的潜藏渴望比大部分人少得多，因为他总是坦然面对自己的冲动。当索尔想要一个战利品，他便出击追求，必得之而甘心。他极少失败。当他想要一个女人，便诱惑她，与她共度春宵，或至少他会去尝试追求，不让自己後悔。当他寻求危险或者是猎杀带来的刺激，他也知道要上哪去找寻，而他的朋友总是随时准备好要加入他。

索尔藏在心中的渴望──饥渴──只有一个。

「你至少可以假装看看别的东西，而不是一直盯着我。」洛基出声，将索尔从强烈专注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我让你分心了吗？」索尔问道，心中祈祷洛基继续读他的书，不要注意到他脸上温暖的涨红。

「当然没有。」洛基嘲笑道。「但盯着人看很不礼貌。」

索尔避开视线，然而过没多久他又开始注视洛基。这一次洛基没有出声制止，不过他一定注意到了。索尔一直凝视洛基，目不转睛，同时努力不去想洛基提出的尖锐问题。他花了一辈子湮灭这唯一一个不为人知的渴望，努力将它藏进灵魂中最黑暗的裂缝里，就算如今，他仍怯於让那种想法重新浮现。那想法太危险了。那想法是错误的，错得让索尔的五脏六腑扭曲打结，错得让他双颊因羞愧而涨成深红。

但洛基就坐在那里，绝顶聪明的脑袋钻研着一部部晦涩的书籍，那些书名索尔连读音都不识，遑论理解。他就坐在那里，美得令人分心，且恰恰触手可及。

他就坐在那里，唯一让索尔胆怯、不敢追寻的渴望。

他记得一个清晰的瞬间，那时的他和洛基还很年轻，尚未成年。他记得他与洛基练习拳击，那时候洛基还没开始将魔法加入每一步战略里，那时候索尔尚能凭藉他较为宽阔、壮硕的体格轻而易举地撂倒洛基，将他压制在草地上。

他记得第一次不想放洛基走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