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化作一缕皎白月光,光芒尾梢散于桂花树下,这番,院中才彻底静下。
仲夏一过,伏月的初荷到了盛开的时节,酒楼内亦开始有百合绿豆羹,百合干是去年霜降后采挖,晒干后一直好好地放于后院的食材库房,绿豆是熬煮的,将豆衣里的豆沙悉数煮出,再添香甜的霜降百合,最后添些冰糖块,放凉之后自然是人人都欲来上一碗,店内的小二每日能饮两碗,往往是午时与傍晚各饮一,膳房的厨子念他们天热跑堂,往往煮好后先盛十二碗,用竹篮置于后院四方井中,总归是冰冰凉凉,叫人舒心。
初荷既已开,酒楼内自然少不了荷花入菜,食客点的最多的便是干炸荷花,油锅不能过热,微黄出锅,小二便端至桌前,碟侧再摆一片粉色荷花,既悦人心又悦人口,还有一道是荷花粥,这道工序多了些,得晒干之后的荷花,得过几日,有了干荷花后,酒楼才会挂上食牌。
新鲜荷花亦无需去购,祁殊家宅后头,便有半亩荷塘,半人高的荷叶茎子从湖中抽出,亭亭立于水面,遮着叶下当初随意投下的鱼儿,摘新鲜荷叶的活计,一般是酒楼内小二来做,天气炎热,即便是在清晨亦热气贴肤,谭栀好玩,想起从前与徐宴泛舟摘莲蓬,便自告奋勇揽下此活计,福子怕他办不好,便跟他同去。
做这项活计需得早起,二人乘的木舟不大,恰能容下二人对坐,腿贴着腿,谭栀想着待会儿便能摘荷花,面上自然掩不住喜意,眼尾都微微弯起,食着福子给他的甜果。
荷叶密集,两人划舟入湖后,便被碧绿的荷叶茎子遮挡,谭栀食着甜果,掐了支荷叶顶在头上,望着舟旁划开涟漪的暗沉水面,笑着问道:“福子,你说这时若是下起雨来,是不是淋不着咱俩?”,他食的甜果,有着比桃花还深上几分的颜色,嘴唇都沾上甜果的汁水,顶着片碧绿荷叶,叫福子有几分觉他比自己小上许多年岁的恍惚,笑着亦掐了支荷叶,支在顶上,道:“自然。”
荷叶遮去大半日光,叫水面有几分怖色的暗沉,倒真有几分雨欲来时的乌色,谭栀是喜欢水的,将怀中另一枚甜果递到福子嘴边,见福子咬下,才唇角微弯般笑起。
不肖一刻,二人便至荷塘中处,此处荷叶密集,开出的荷花自然亦多,还有几株合着花苞,藏于荷叶下,谭栀拿手指拨弄几番荷花苞尖,便放过它了,稳着木舟的平衡,接福子摘来的盛开荷花,放于身旁的竹篮中,日头虽热,不过藏于宽大荷叶下,嗅着荷花清淡香气,倒也不是十分难熬。
回酒楼后将盛满荷花的竹篮交予厨子,便能同小二们一起吃早食,闲话几句,食客渐多,便是忙忙碌碌的一日罢了。
谭栀消气之后又回过几回桂花酒楼,皆是未见徐宴,他知晓他在院中,只是不愿现身,他倒也不怕不恼,总归是将他那株院角桃树给照顾好了便是。
桂花酒楼倒是日日还开着,亦不知徐宴使了什么法子,倒有些食客,虽比不上河海清宴的十之一,但总没那么寒掺,白日里谭栀忙碌,偶尔偷闲亦是不敢正儿八经地往那处瞧的,万一被顺子瞧见,那徐宴便兜不住了。
今日虽摘得两竹篮荷花,却仍是不够,晌午刚过,干炸荷花的食牌便撤下了,谭栀今日只瞧见祁殊一回,还是午间时候,大抵是忙着娶妻的事儿,这几日都未与小二们同桌吃早食,来后便入了膳房,后半日便与厨子在膳房待着,至于什么时候离的酒楼,谭栀则不清楚。
天气炎热,酒楼闭后,小二们都会在后院井边浇凉,谭栀每回原是看着,今日百无聊赖便去瞧,食着自己那碗绿豆百合羹,望着赤条条浇凉的福子,觉得日子亦是无趣,福子还欲拉他一道,但他早已洗身,福子不心疼这碗绿豆百合羹,他还心疼呢,自是不愿。
身上的井水泼够,小二们便擦起皂芙,话头扯着扯着便到了祁殊身上,仍是那名唤桂子的小二,月光下光溜溜的,面上有些嘻嘻的笑意,“你们猜咱掌柜的婚事可成了?”
事关小二们的赏钱,他话音刚落,目光便齐齐落于他身上,有贪玩的还往他身泼水,笑着骂道:“你就甭卖关子,赶紧告诉咱们吧。”,谭栀亦不能免,想着那日未瞧成的画卷,口中的绿豆百合羹都变得微涩起来,一颗心当真是好悔。
“没成。”,桂子笑着躲泼来的水,呼吸之间又闹作一团,一片笑意中杂着他的声音:“咱掌柜的没看上,若不是给张媒婆份了大礼,张媒婆嘴角的痣都要挪位咯!”
谭栀于是更悔,岂不再也不能瞧见那幅画卷了?憾意顿生,绿豆莲子羹亦不愿食,慢腾腾回到屋中,捏诀关门,罢了,卷上姑娘瞧不见,新娘子亦瞧见,不如上床睡觉去。
第19章 桂花蜜与胡瓜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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