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垂晚,偌大的房屋重新回归宁寂。
真是漫长的一日……
将半敞开的窗户阖上,安德烈瞥了一眼躺在床间,睡相安沉的艾德里安,他转身走出卧室,下了到了一楼。
这栋屋子里应该还有些什么,趁天还没彻底变黑,他打算再翻翻看。
据安德烈所知,有种沙发内藏隔层,用以收纳物品,于是半蹲,伸手将客厅里的沙发前后摸了个遍。
没找到想象中的开关,安德烈拍拍手灰,站起了身。
下一秒,他的视线停留在了楼梯上。
安德烈记起,鲍里斯的家中是有储物室的,就位于楼梯正下方。
那是一扇近乎与梯身融为一体不起眼的小门,不同的是,德国人在门上按加了锁。
与门体不相配,厚重的两重锁。
来到屋外,安德烈在院后找到了一把镐子。
枕在枕间,艾德里安锁紧了眉,地板下方传来的撬凿声显得格外突兀。
如果是昔时,浅睡眠的他必定会被吵醒。可是现下,他实在是太累了。
意识混沌间,梦里出现了雨雪飘刮的那夜,他在林地间逃遁,转眼,盟军便带着猎犬,从后方追赶了过来,枪声划破了寂夜,飞驰的子弹擦身而过,而他只能继续向前。
挣扎般,艾德里安翻了翻身。
假使再弄不开,安德烈就决意暴力砸门了。
将撬烂的锁头和镐子丢在一旁,走了进去。
很快,他便明晓,德国人为何会在逃离前会不忘给这扇门上一把重锁。
窄小的储物间,堆叠有大小不一数十幅油画。
其中最大的那幅,约有一米五六。涂嵌上浓郁赭红的亚麻布画间,一位披发的女人嘴角含笑,安然地端坐在昏暗的储物室一角,就像活脱脱坐在了你的眼前。
除去陶瓷商人的身份,这个德国人还是名油画收藏家。
这些画都是他掷重金买入的,来不及运输去德国,他显然希冀日后有一天,还能够回到坦卡特,将它们如数带走。
安德烈抹了一把脸,倚靠在了置物架上。
难道,就连一包烟或是一瓶酒都没有吗。
这个大胡子德国佬是个禁欲者?
正要转身离开,鞋头碰到了什物,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
空荡荡的置物架底下,藏有一条蜿蜒的铁链。
安德烈蹲下,竟将它拉出五六米长。
这条铁链看起来很新,一处锈斑都没有,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拿在手上掂了一会儿,安德烈像是想起了什么,将它攥握紧了。
链身散发出丝丝寒气,与这薄凉的冬夜融为一体。
他将链条逐圈卷好,摆放在了置物架上,阖上了门。
回到二楼起居室,此时,周遭完全暗了下来,玻璃窗外,皎洁的满月悬挂在料梢的枝头,散发出幽静的薄光。
艾德里安依然伏在床头,月光打在他的身侧上,面颊指间的血渍已凝结成深色。
安德烈凑近俯身。
呼吸声起伏有序,细长的睫毛在眼下打落一片碎影。
竟像一个陶瓷娃娃,与这月光十分般衬。
安德烈直起身来,四下看看,去侧卧找来了厚毯和枕头,放在躺椅间,叠腿睡了上去。
腿长出一截,宽度也不甚理想,安德烈翻了翻身体,交换了好几个姿势,才渐渐睡着。
第10章罪(一)
锈色的房间里,换气扇在咿呀作响,被稀释了的光从其间透露下来,将周遭衬得愈发黑暗。
有个人,一个男人,坐在了墙壁的边缘,背上突兀出蛇骨般的椎骨。
稀碎的发稍带有一抹淡金色的光边。
安德烈握紧了枪,他靠近他,一并,拉上了膛。
当距离仅剩下短短一米时,抬起了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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