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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英光?我前两天把他甩了。”

我坐在地板上打游戏,听得一走神,关庭惊喜地扑上来夺过我的手柄:“哈哈哈哈终于死了,换我换我!”

我往旁边挪了挪,看她选择“重新开始”,问:“怎么就把他甩了?”

大三下期我修的双学位终于完全结课,因为跟关庭一样学的商务英语,我倒不太操心毕业论文的事儿——关庭老早就友情赠送了一大摞资料,现在还堆在客厅茶几上。加上院系保研的名额和绩点排名陆续公示出来,我竟然有幸占到一个,总算让一直为我这专业就业发愁的爸妈扬眉吐气。我妈为着她李家出了个光宗耀祖的研究生眉飞色舞,将城里的寺庙拜了个遍;我爸一拍脑门,破天荒捎上我一道去香港出差。

原本叫我妈也去,她平时总说已经在屋里头憋成疯子,临到头又死活不去;却不放心我,恨不得把整个家都塞进我的行李箱,出发那天早上,一路上我的电话几乎没断。

接最后一个电话的时候,我刚找到座位。被送来机场的宣何幸一路黏在我爸身边,兴奋地大喊:“爸爸,座位在这里!”

我捂住话筒,好一会儿才放开:“妈,上飞机了,到了再跟你说。”

“好好好,你自己千万注意安全。那么大个人了,不要让我担心。”

宣何幸第一次坐飞机,尽管还没起飞,她也兴奋得一直趴在小窗户上往外看。我爸说了几回坐好,她全当没听见,他只好侧过去替她系紧安全带。

我坐在他们前一排,旁边坐着个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笔记本的键盘嗒嗒地响个不停。我管乘务小姐要了条毯子,机舱里回响着虫群般嗡嗡的嘈杂声,不一会儿睡意就漫过了头顶。在起飞时的失重里惊醒,我才发现自己在十几分钟的功夫里已睡了一觉,如同浓雾的迷蒙里,我仿佛听见宣何幸尽力压抑着惊喜的声音,小声说:“爸爸,我想给妈妈买个礼物带回去。”

“这么懂事呀?你要买什么?”

“我还没想好。”

“乖。现在也会想着爸爸妈妈了,长大了。是老师教的吗?……”

座位随着飞机一震,一圈一圈睡意的涟漪惊慌失措地向四周逃逸,我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我忽然想到年初寒假回家,跟孟先生一起去给他母亲扫墓。说来惭愧,让阿姨从前待我很好,但那还是我第一次去看她。让阿姨的墓被打理得很干净,周围一点杂草也不见,碑上刻字的漆也丝毫没脱,在一堆无人问津的青草坟中格外显眼。孟先生解释说是他父亲时常来看顾的缘故,刻字的漆也随落随补。

我听得有点感慨,说:“没看出来孟叔叔心这么细。”

孟先生拂掉碑上的一层薄雪,淡淡道:“死人到底比活人好伺候。”

我嚼着这句话,心里没来由地为我母亲滋生出一枝迟到且多余的凄凉的孽苗。这情绪是落在澄静的池塘面上的一尾令人痛恶的寒叶,冲溃了一切有关繁春华夏的幻想。窗外阳光大盛,照得邻座男人手腕上的钻表珠光宝气,满目碎棱棱的冷光。我掉过脸,过道暗沉沉的影子顿时兜头袭来。

香港的商场里到处都是花钱的人,撅圆嘴唇争相拼货刷卡,以至眼球微微突出,像捞到烈日下曝晒的软鱼。珠宝橱窗里四面八方的射灯照得人眼花缭乱,我爸的影子投在一串珠光莹润的珍珠项链上,厚玻璃上映出的目光被衬得异常黯淡。

“你妈要什么?”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问问她要什么。”他将手机递给我,空空的指头不自然地搓抿着。

这是一场不快的开始。

我妈究竟是怎么知道宣何幸在的,我百思不得其解。然而她的骂声已然透过听筒,如同干燥夏夜的一场大火,噼里啪啦地摧毁一切。宣何幸瞪着眼睛疑惑地看着我,甚至连开单子开得纸片乱飞的导购港姐都在百忙之中投来一瞥。

“何遇君我问你,你是死人吗?啊?有人在你妈头上拉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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