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管自己叫聂放、聂十七。
孽报的孽。
武中疯如见无双珍宝,细细审他半晌,忽放声长笑,扔给他一柄刀。
“君子掌剑,恶鬼持刀。剑为守,尚有余地;刀行戮,断无退路——如今的你,合该掌刀,也只能掌刀。”武中疯诚心赞道,心底却波澜不兴,“为师将灭谛予你,便让为师看看,你能将鬼刀使到何等境地吧,‘聂’十七。”
日昃月昇,春秋几笑笼中人,两鬓华发生。他含笑独对少年人,翻腕折却半支竹片,指刀道:“该说的,为师已说完了。现在么……拔刀,对我使一招,我来验验你的功夫。”
唐洵章依言挥出一刀,刀气所向,却是武中疯手边的灯笼。
竹片由一化千百:起,草木风鹤;落,断蓬无泊。
武中疯道:“这就是你的刀?给人挠痒痒都不够。”
唐洵章不接话,收刀入鞘:“……您究竟将十七看成什么?”
“刀。”武中疯快言快语,“可惜,是一把废的。”
可那不该是他!
你明明——你明明可以带他走!
唐洵章喉头紧缩,似有血块在其中翻搅,将喉壁戳得血肉模糊。他本还想问什么,但字到嘴边却只有微弱的咯咯声——那是惨然至极的冷笑。
他知道武中疯没有骗他,因武中疯无需骗他;他也知道十七会骗他,因十七只能骗他。可他仍然被骗得心甘情愿,心甘情愿到……现在还在挂念他有没有吃上心心念念的烧鸡。
他想起后山里骨瘦如柴手脚俱断的十七;想起从空空的后山跑回家门见到的、亲人身下淌着的血;想起十七揣着十七枚铜钱买下他时似真似假的笑——这一切想完,好像他这二十一年便也无甚可想、无甚可念,但家门前同十七合种的紫藤花又温情脉脉碾压过来,压得他方寸空白。
他还是什么也没说,挥刀斩了一撮黑发,叩首拜别。
汒山之下,早有一人相侯。
他似披星戴月而至,斗笠缁衣为前夜细雨洗涤,片尘不沾;竹杖芒鞋为今晨湿土污染,真性毕显。
下山的唐洵章与僧人在山下相会,山岚顿散,虫鸟乍绝。
他虚握住刀柄,笃定道:“咷笑浮屠。”
咷笑浮屠处变不惊,亦道:“秦公子。”他抬起斗笠,水珠群落,“贫僧确是来寻你的。”
作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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