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并不多言,淡淡回一句:“我也记得陵大少爷从来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亦是一语中的。
他还记得,去年赏菊宴上,鱼宁那朵带著书生般干净文雅气质而显得与众不同的新菊。那夜陵韶音虽有竞标之心,最後却无势夺美人之意。鱼宁虽然自有其娴静之美,但终究是被他人破菊後,在“欢馆”里头挂牌接客的红倌,陵韶音游戏花丛多年,召了自己馆子里的人伺候不说,更不介意他破身受他人玷污而举止亲密。司徒心细如发,自然早就察觉了异样。
“我自有分寸。倒是你……”陵韶音明显不愿多谈,一语带过,话题又带到了司徒身上,道:“婴宁不认得,难道我也没那个眼力了吗……他胸前那块,是已故云妃娘娘赐给准儿媳、也就是端卿王妃才能用的雨花佩吧?”
司徒应道:“当日在房中偶然看见,觉得这佩玉最合适婴宁,当时没有想起是母妃的旧物……”自从云妃死後,她的许多东西都被先皇下令焚毁,抹去了这个温婉女子在世间的所有痕迹。雨花佩是司徒孩提时云妃给他的,而母妃惨死,他沈溺於仇恨怨怒中,又怕睹物伤情,许久不曾触碰早年的旧物。那日无意中翻出,的确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便给了婴宁。“只是後来想想,给了便给了,他也当得起这块雨花佩。”
陵韶音挑眉,略带隐忧:“你可想好了,皇朝之中,纵横古今内外,可从没有过如此先例,何况……婴宁的身份又这般特殊。”抛开男倌的低贱出身,婴宁还是罪臣遗孤。这句话没有说出口,但是两人心照不宣而已,“其实我不懂的,婴宁不是极美的人,与你相处,也从未曾听说坊间有任何传闻佚事流传,怎地你突然就对他生了这般心思。”他记得在欢馆的初时岁月,司徒待婴宁,可称不上宠爱和疼惜。
他不懂,司徒有时也是不懂的。说不清道不明,自己从什麽时候开始留心这个孩子,从开始的一点怜惜,到後来的懊恼和心疼。他一手造成了婴宁的悲剧,可是回忆起来却悔不当初。“我亏欠他良多,前人之事,本不该迁怒无辜。我聪明一世,却看不透这点,以致现在後悔莫及。”司徒也只有在陵韶音面前,能流露一两分儿时的本性,吐露心事。两眼落在欢笑的小人儿身上,道:“他看似乖巧温顺,事事依赖於我,可是我明白,他再也不肯轻易交出自己的一颗心。我做错了,现在纵使如何补救也是枉然。”
婴宁被他赎出欢馆,本来只以他为中心,满心依恋,但是一年的冷酷暴虐,却揉碎了一颗琉璃雪样的赤子之心。
这世间,也唯有人心,缝补不得。
“也难得你费了这些心思……巡访怀州,你本不必亲自前来……只是他,未必知道,也未必领情。”陵韶音一语道破,婴宁几日的表现,虽然看似恭敬乖巧无懈可击,可是那其中的疏离和戒备,以及惶惶惑惑的不安和惶恐,以他之精明,安能不察觉一二。
那个孩子,是怕被温柔迷惑之後,又陷入往日困境,因而自我封闭,再不肯敞露心扉了吧?
“话说回来,卢家那老头私吞钱庄存银中饱私囊,自以为山高皇帝远,想不到被你一番巡视逮个正著,倒也是倒霉至极。”轻笑数声,眉目轻挑,想到那被司徒亲自查到亏损的银号老板,倾家荡产,家破也显些人亡,眼中稍有些许怜悯之色,却也显得轻浮随意。
司徒没有再接话,於是陵韶音自饮一杯,遥遥朝司徒示意,那恶劣的谑笑又浮上嘴角:“王爷雷厉风行,杀虎立威,实在值得饮酒庆祝一番。不过……‘鬼王’为情所恼,如此震撼人心的消息,更当浮一大白以作庆贺,哈哈……”笑声在江上传开数丈,惊起无数鸟雀。
司徒懒得去理会,只夹一块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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