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毕业,卫宇回了一趟老家。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爷爷家里的电话,爷爷偶尔会错把周六当成周日,左等右等没等到卫宇的电话,便会主动打来。
他笑着按下了接听。
“爷爷,今天是周六~”
听到的却是二叔的声音。
最近常下雨。
爷爷是被二叔发现的,清晨杂货店紧闭,他感到有些反常,于是绕到后门,透过窗子,看到了仰躺在楼梯底部,后脑勺着地的爷爷。
开锁师傅把门打开后,二叔去探了探爷爷的鼻息,没有什么表示“虚惊一场”的惊喜。
爷爷的腿脚向来不好。
卫宇学会走路后常在家后门玩耍,那里有道斜坡,镇里的摩托总疾驰而过,有次边打电话边骑车的青年正分心,眼看要撞上他,卫宇的哭声吓到了正在摆香烟的爷爷,爷爷穿过大半个屋子从前门跑到后门抱卫宇。最后那个青年及时拐了弯,但爷爷匆忙中跌了一跤,右腿的膝盖受伤,从此走路一瘸一拐,逢雨天就痛。
雨天让楼梯和墙壁潮得结出一层水珠,爷爷是在楼下看完电视关了全部的灯,在黑暗中摸索着上楼睡觉时,踩空滑倒的。
最近常下雨。
卫宇艰难地挤下回家的公交,撑起伞,深呼了几口气,才从车厢的闷热潮湿中挣脱出来。
他站着凝视回家的路口,这么多年没回来,这个小镇除了更加破败,没什么变化。
头顶上密密麻麻的电线透着老旧,无数雨点呈丝状坠落,在小块的水洼里砸出微小的涟漪。
卫宇没有见爷爷最后一面,二叔帮忙打点了所有事。
他只请了两天假,还要赶回去答辩。
他不太想回家,可是他也不知道该去哪。他调了调背包肩带,举着伞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
他什么都没有了,茫茫天地,只剩下无用的自由。
镇上的交叉路口竖着蓝底白字的标语“禁止红白喜事大操大办”,卫宇经过那里,想起小时候有次陪爷爷买东西回来,在路上来回奔跑玩耍,爷爷在后头慈祥地看着他,没顾后面驶来的车。
那车见到爷爷放慢了速度,但没掌控好距离,爷爷抬脚迈步时车辆往前,车牌把爷爷的脚卡出了一道凹陷的红纹。车里是一群打扮光鲜的年轻人,见状赶紧下了车,扶爷爷坐到路边花坛。
这件事过了很久,但卫宇清晰地记得,爷爷当时闭着眼面露苦色,脱了鞋子用拇指不断揉着脚后跟,青色的袜子边缘已经抽丝。爷爷的手苍老粗糙,由于过瘦,皮肤薄薄地覆盖在骨架上,脆弱地包裹着手上的青筋。
爷爷不停地揉啊揉,没有开口要钱,却又怕那群年轻人倘若无事地离开,于是只能提高了痛苦叹息的音量。
开车的那个青年率先开口,坦诚地道了歉,甚至有点低声下气地问能不能赔钱了事,爷爷没有说话,接过了那人从钱包里拿出的一张百元大钞。
那群年轻人鞠躬后转身离开,其中一个女生嘟囔着:“没受伤啊,赔什么钱?”,另一个女孩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说:“我们喝酒了嘛。还是低调点。”
等他们离开,爷爷缓慢地扶着卫宇站了起来,面露欣喜,向卫宇摇了摇手上的钱,爷孙俩去吃了一顿暖呼呼的大鲜肉馄饨。
记不太清当时是不是能把这件事完全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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