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里泛起一股熟悉的情绪,跟幼年时没背好书被夫子抓了现行时同一种感觉。我再怎么努力,也不如聪慧的四哥和机灵的六弟。他们三天背熟练的东西,我得花七八天才能勉强背完。好容易挨到检查功课,夫子一捋胡子,我便紧张到不知所云。那时夫子叹息多于训斥,眼里满是“朽木不可雕也”。
我想钟伯琛对于我的感觉也是如此吧。我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搀不起的阿斗。他再喜欢我,终归也被我这蠢兮兮的脑子给磨没了性子。是我对不住这位下凡不易的钟神仙,我这就收拾包裹滚蛋。
我的衣服让钟伯琛拿去给下人洗了,我只能摸了件他的外袍,特意选了个看上去有点旧的,裹在身上蹬好靴子,步履蹒跚地推门出了屋。外头特别冷,瞬间把我给冻穿了。钟伯琛正背对着我站在院里看树,好像在想些什么。黑夜白雪,衬得他的背影严肃凝重。我贴着墙蹑手蹑脚地溜,仿佛做贼心虚。结果也不知钟伯琛是后脑勺有眼睛还是怎的,我刚走了没几步,他忽然转身看了过来。
我突然莫名其妙地非常害怕,缩着脖子撒丫子就跑。哪曾想钟伯琛大侠附体,跟个离弦的箭头似的三步窜了过来,一把搂住我,开口竟然磕巴了起来:“殿...殿下...外面冷,快回去!”
我不敢看他,盯着地面小声回道:“本王得回去了,还有折子没看呢,不叨扰丞相大人了。”
钟伯琛愣了一下,见我跟条泥鳅似的一蹲身子钻出了他的双臂,慌忙把我拦腰捞了起来,连扛带夹地送回了屋。
我抱着膀子浑身僵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生怕他下一秒把我往地上一扔,斥责我任性。谁知钟伯琛一路把我放回了榻上,将被子一层层包在我身上,然后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腰一遍遍说:“小五,对不起...”
我在他的声音里听见了一丝哭腔,顿时六神无主地摸着他脑袋给他顺毛:“不,是我错了。我不该给你们添麻烦,不应当这么任性。我保证以后勤政好学,做事三思而后行,你...可不可以别讨厌我?”
钟伯琛也不抬头,就这么勒着我的腰,把脑袋埋在我肚子上。我屁股疼,有点坐不住,只能赶紧再多解释一下:“我不是故意给你们添麻烦,我也知道江山社稷的重要。所以我想把你换回来。我是这么想的,你这么厉害的人,活着才有大用处。如果你死了...”
我想说你这位全朝人民的希望,若是死了,得哭晕一半百姓。然而我心里有火,表皮受风,大脑跟变了质的豆腐似的稀里光汤,一不小心说顺了嘴:“如果你死了,我觉得我活不下去。”
”殿下若是死了,微臣也活不下去。”钟伯琛终于闷闷地出了声,说完开始努力深呼吸,好像是在平复情绪。
我摇摇头,揉着他的后脑勺继续说了下去:“不一样的。我说我活不下去,是真的想跟情侣一样,为你殉情;你说你活不下去,更偏向于殉国。”
钟伯琛的耳朵动了动,好像在仔细听我说话。我咬咬牙,把心里憋了许久的话全部倒了出来:“我不似你,胸襟那么宽广。说来可笑,自从咱俩真正在一块了以后,我总盼着你我能跟寻常人家的夫妻一样,时时刻刻,分分钟钟地在一起。白头偕老,荣辱与共。然而你始终记得,我是你的“殿下”,你是我的“臣”。我在你面前顾影惭形,只能把这小心思藏得紧紧的,生怕被你发现了,从此疏离我。”
“我这辈子,加上上辈子,下辈子,从来没遇到像你这般的人,让我恨不得捧在手里宠着,又怕你是那水中月,握得越紧,散得越快。我心生惶恐,左右徘徊,拿不清轻重,只能想着顺其自然,随遇而安。可惜我又贪得无厌,总觉得这世上的人都注定是成双入对,而你我也算般配,我好像可以真正地拥有你。抛开我这亲王的蟒袍,扔掉你那丞相的官衔,纵情一晌贪欢。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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