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布包,里面装了几本难懂的书,跟在阿楚后面。
她拿着泥巴坎上摘来的野花,长长的布裙子垂到脚踝。一阵风吹来,空气里不知是她的味道还是花的味道,又或者,是春色的味道。
这是我心爱的姑娘,我们一起长大,一起憧憬着未来。
我以为蔚蓝蓝的天空上有一架雪白的纸飞机,鬼怪潜伏在黑暗中的床底下说着悄悄话,窝在狭窄的小床上闭眼就能梦到远方的城市和近处的姑娘。
我和从前一样,走在阿楚后边,从田垄走向山冈,从晚霞走到月光。
八月的桂花香飘荡,我悄悄伸手缠绕她的头发,再轻轻扯她的袖口,一使力,就把她拉到我身旁。
她像是在笑,温和的、羞涩的、了然的。
“我去城里了,你想我吗?”
她披着清清冷冷的月光,一双眼水灵灵的望来,笑时露出两颗小虎牙,说:“想。”
“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干些什么?”
“就等你回来。”她说。
山上的小路渐渐昏黑,她的模样已经看不分明,朦胧的光线将我们隔在若隐若现的两个世界。她看着我笑,我也笑,其实不好笑,因为我得走了,去外地上学。我也许明年就回来见她,也许那时我们还是这样;又或许,我回来时,我们都不是如今的模样了。
大概是夜风凉,我们的拥抱很凉。
可是八月的风怎么会凉呢,是她的眼睛和月光一样澄澈清明。
我说:“阿楚,我明年回来,还来找你。”
她点头,说:“好。”
陈旧的绿皮车通向了未知的大城市,故乡的花香渐渐远了,从我的怀里抽离,封存在村庄的山冈上。
4.
时间的泪眼撕去我伪装
你可记得我年少的模样
我给阿楚写信,写我的学校,我的朋友,我的生活。
她给我回信,写她的自行车,她的棉布裙,她的红英绿树。
我说,阿楚,我很好,你好吗。
她说,哥,你再回来时,桂花开了,很香。
我说,这里的冬天下雪,你会喜欢吗。
她说,要是摘桃子能和你一起,多好啊。
我说,我爱你,阿楚。
她说,哥,我等你回来。
每一年盛夏我回到故乡,拉着她在每一座山上逗留。我们彼此相依,看日升日落、圆月星辰。
我凑近到她耳边,温热的呼吸吹红了她的耳畔。“阿楚,将来你嫁给我吧。”
如果是十七岁的她,应该会笑得露出洁白的小虎牙,神色兴奋地点头说“好”。
可是二十一岁的她凝视着我,淡然的、平静的、懂事的,她说道:“哥,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
这个世界上,无论爱或不爱,这个理由都可以完美地分开无数人,无懈可击。
“我学历不高,就是个农户家的姑娘,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到城市去生活。”她牵着我的手轻轻放开,“你看咱俩,真是一点也不般配。”
我看着她倔强的样子,把我们的界限划得那么清,心里莫名地烦躁。我紧紧攥住她的手,拼命想在她眼中寻找到什么答案。
“阿楚,我在意这些吗?你跟我去城市,我们一起生活,不好吗?”
阿楚没有回答我,可是我已经得到了答案。
我还记得小时候看《平凡的世界》,为少安和润叶的感情动容,他们青梅竹马,互相中意,最后却走向了各自的人生。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我摧毁我们原本美好的憧憬,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只是因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死心了。
5.
那夜的月光仍在天空发亮
今夜它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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