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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衍不想进自己的卧房,却不自觉地走到了离容住的小院子。脚步将往复旋,原地转了两个圈后,才终于踏了进去。
他几乎没有进过这个院子,因为每次他只要在院门前一晃,离容便识趣地跑出来了。
院子里都是榆树的落叶,一天不扫,就堆积如此。有些落叶还水灵灵地绿着,就好像……就好像不该在这个年纪就入土的离容。
高衍觉得这些落叶惹人心烦,大步迈进离容的卧房。
空,第一感觉就是其空无比。
没有衣柜,没有梳妆台,只有一张木板床。床靠墙的一侧堆了许多书——看来这丫头从前一直是枕书而眠的。床头亦是齐腰高的书堆,书上叠了两套丫鬟服,书堆旁有一个脸盆,脸盆里放着一把木梳和一块棉巾。再加上窗台上的笔砚和碗筷,窗户缝里塞的破布,这就是离容的全部家当。
他随手抓了一把丫鬟服,就发现了腋下的大口子。自己府上的下人都过得如此清苦吗?他知道不是的,是他吩咐过,逢年过节不必给离容赏赐。
一个女子,为什么起早贪黑忙里忙外之余还要苦读诗书?为什么不花点心思涂脂抹粉、媚主邀宠?牝鸡司晨者最为可恶!想到垂帘听政的姑母,高衍那迂腐的脑袋又萌生怒意。终于,他收起所有不必要的悲伤情绪,哼哼一声,快步离开了离容的住所。
前方战报比高义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坏。萧子钊殒命次日,冀州鲜卑即刑白马、誓三军,发兵南下,一路势如破竹,直抵冀州治所金阳城。原本以为兵粮充足的金阳城定能守个月余,没想到冀州别驾马遂诈称出战而实为出降,主动引敌入内,以至金阳城提前失守。
紧接着高太后命高义带兵出征,但他却不想从命。他手上的人马虽多,但在清洗了一波萧子钊妻族的将官后,眼下新任命的将官与兵士磨合尚需时日,而鲜卑铁骑却呈锐不可当之势。硬碰硬恐怕伤了元气,于是他决定,迁都。
挟小皇帝迁入函谷关以西,入住长安城。命洛阳城三十万户人家在一日内准备停当,夜半启程。
如此状况迭出,也难怪他忘记了密道里还关着一个人。
离容醒来的时候,除了饿得头昏眼花,还闻到了一股粪臭味。
“醒醒——”
漆黑中亮起一簇幽幽火光,她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但她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个人。
“季、季博士?你来救我的?……”
“先吃,先喝,再问。”季伯卿先不由分说灌了离容一口水,再把热乎乎油饼塞进她嘴里。
离容确实又饥又渴且喉咙烧痛,但……她皱眉道:“谢谢你……这、怎么这么臭……”
“我只知密道的出口在国子学茅厕附近,但不知如何打开机关。”季伯卿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往离容嘴里塞食物,“我在茅坑挖了一夜,能不臭吗。”
离容心存感激又愈加不解,囫囵咽了几口饼后,她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来救我……啊?”
暗仓中响起季伯卿的轻笑声,他说:“你猜。”
离容回道:“有人派你来的?”
季伯卿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沉下脸来,用教训国子学生的语调说道:“错了。”
离容心想:“总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嘴里说的却是:“你喜欢我做的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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